江蜜饶有兴味地看着赵冬梅,她扎着一根麻花辫垂放在胸前,身上穿着粉色的确良短袖,搭配红格子过膝短裙,脚上一双鲜亮的尼龙袜,配塑料凉鞋。
这个打扮很时髦,走在街上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村里就她和赵冬梅会打扮,家里条件都不错,几个男孩,只有一个女孩儿,可劲儿宠着。
赵冬梅处处和原主攀比,喜欢上萧厉,所以撺掇原主跟赵东海处对象。
原主和萧厉离婚之后,赵冬梅依旧不放心,骗原主在牛棚等赵东海,实际上是安排一个老光棍去玷污她,然后赵冬梅带人来捉奸。
原主慌不择路地逃跑,摔进河里淹死了。
江蜜心里冷笑,萧厉结婚第一天,赵冬梅就上门找人了。
她侧身让开:“你进去吧。”
赵冬梅扬起下巴,眼神有点不屑。江蜜喜欢她哥,没少讨好她,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
她用鼻孔对着江蜜冷哼一声,迈进门槛。
江蜜拿起门背后的锄头,放在赵冬梅脚下。
“砰”地一声闷响。
赵冬梅“啊”的痛呼,摔了一个狗吃屎。臂弯里的篮子甩出去,大肉包子散落一地。
“江蜜!”
赵冬梅气死了,这个贱人发什么鸡瘟,居然敢绊她!
“你不怕我告诉我哥,你欺负我?”
江蜜噗嗤一笑,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赵冬梅,你快去告诉你哥呀,看他是哄着我,还是给你讨公道。”
呸!
臭不要脸的贱人!
赵冬梅气得眼睛通红,想挠花江蜜这张狐狸精的脸,免得她勾引萧厉和赵东海。
沉稳地脚步声从房里传出来。
赵冬梅脸色一变,垂着眼睛落泪,故意露出摔破的手心和膝盖。
她啜泣一声,含泪看着从房里出来的萧厉:“厉哥,我没有坏心,就是想给你和阳阳、暖暖送肉包子。江蜜姐不太欢迎我,绊倒我摔一跤,弄脏了肉包子。”
她捡起黑不溜丢的肉包子放在篮子里:“你别怪她,都怪我太唐突了,没说一声过来送包子。”
江蜜眼珠子转了转,原来是一朵大白莲啊。
没关系,她可以表演茶艺啊。
“梅梅,我没有不欢迎你,是你提起你大哥,我实在太生气了,才会不小心把你给绊倒。”
江蜜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话里话外往赵冬梅身上泼脏水:“我和你说过很多遍,我的男人是萧厉,就算他像你说的又穷又凶巴巴的,没有你哥哥有钱。但是我相信他靠一身力气,也能养活我的。”
“我之前被你吓唬住了,以为他真的会打媳妇,闹着不肯嫁给他。昨天结婚的时候,我发现……发现他和你说的不一样,就算我作闹,他也没打我。”
江蜜偷偷瞥了萧厉一眼,羞的脸颊通红,却半点都不含糊的把一口黑锅扣在赵冬梅身上:“梅梅,我俩是好姐妹,你很想我做你的大嫂,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已经嫁给萧哥,你别再提你大哥。不然的话,我不跟你做姐妹,还不准你再来我家!”
赵冬梅错愕地看向江蜜,这贱人颠倒黑白!
明明是江蜜贪慕虚荣,看上她哥的钱了。
江蜜这么一说,萧厉肯定误会自己为了嫁给他,才故意在江蜜面前抹黑他,撺掇江蜜跟他退婚,然后和她哥搞对象!
她张嘴要解释。
“你是太唐突了。”萧厉神色古怪地睨了江蜜一眼,板着一张脸下逐客令:“赵冬梅,你一个女同志往我家里送包子,不太合适,以后别来我家。”
江蜜心里对萧厉的好感暴增,这个男人不管自己女人什么样,但在外人面前挺护短。
她挽住萧厉的手臂,“老公,谢谢你信任我。”
萧厉下颔紧绷,不自在地转开脸。
老公这个词在港城很流行,城里有少数人会这样称呼自己的男人。
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
手臂被不轻不重地捏一把,他浑身僵硬,当着赵冬梅的面,不好下她的脸,克制住没有甩开她。
他面无表情道:“你以后交朋友,眼睛放亮一点。”
江蜜看着他的脸僵冷的像大理石板,耳朵却红透了。
这是害羞了吗?
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笑眯眯道:“我听你的。”
赵冬梅眼圈是真的红了,没想到萧厉居然帮江蜜说话,还给她打上坏女人标签。
她看着蜜里调油的两个人,受不了这份难堪,捂着脸跑出去。
萧厉抽出手臂,臂间似乎还能够感受到女人娇软的触感。
不管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进了萧家的门,过去的事就翻篇了。只要她踏踏实实跟他过日子,他不会亏待她。
“今年粮食大丰收,我打算拉一半粮食去粮站卖了,给你补贴家用。我到时候去县里找活干,家里得辛苦你照应。”
萧厉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给江蜜:“明天你要回门,这钱拿去置办回门礼。”
第4章 抓计划生育
赵家。
新媳妇江甜穿着红底碎花布裙,蹲在厨房里择菜。
赵母坐在小板凳上谈回门礼:“海子置办了六顺礼,有大公鸡、猪肉、香烟、粮酒、挂面、点心。对了,还有一个四盒礼,里头有两瓶罐头,两瓶酒,两袋麦乳精,两袋槽子糕。”
江甜心里吃惊,没想到赵家出手这么阔绰:“妈,六顺礼有了酒,这四盒礼可以不用准备。”
她在家处处被江蜜压一头,皮肤不如江蜜白,脸顶多算清秀,可她在嫁人一事上撞大运,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江蜜结婚的时候,男方就打了一张床,聘礼给女方家一块两斤重的冰糖,再加两瓶酒。
哪里像赵家,给她一块手表,八个花呢毛料,一些糖果和礼金。家里还置办了六十四条腿,四大件。
萧家那副穷酸样,回门礼也就两斤糖。
江甜挺扬眉吐气的。
赵母当然知道六顺礼就够了,她要给江甜排面。不仅江老二家面上有光,赵家也倍有面儿。
“酒哪里嫌多?咱家又不是没钱,亲家公留着慢慢喝。”赵母存心让江老大家没脸,谁让江老大看上一个破落户,也不愿意把闺女嫁到赵家。“你看看还要添点啥。”
不等江甜开口,赵冬梅跑进门,手里的篮子往方桌上一丢,“砰”地一声,关进房里。
“梅梅!梅梅!”赵母看见掉在地上的包子,沾上黑灰脏兮兮的,她敲着房门:“梅梅,咋啦?出啥事了?”
房里没有动静,传出哭声。
赵母一推门,门没有闩,赵冬梅趴在床上哭。
“哎哟,我的老天爷,谁欺负我的心肝宝?”赵母心疼坏了,黑着脸:“你给妈说,哪个杀千刀的招惹你?妈给你去讨公道!”
“妈,江蜜绊我摔一跤,我手掌和膝盖都摔秃噜皮,包子也全都弄脏了。她还在萧厉面前告我黑状,说是我撺掇她退婚,跟我哥好。”
赵冬梅恨死江蜜,愤恨道:“妈,你要帮我教训她!”
江甜站在门边,倒是没看小姑子,一眼看见墙壁上贴的《吕布与貂蝉》和《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年画。
听到赵冬梅的话,心里不爽快,赵东海和江蜜那事,真有赵冬梅的影子。
赵母蹙眉,看穿赵冬梅的心思,她是看不上萧厉。
“你放心,妈会给你讨公道。”
赵母想到萧家靠卖粮换钱,她的大姑姐在粮站,可以不收他们的粮。
赵冬梅这才止住哭声。
江甜拿来红药水给赵冬梅清理伤口。
赵冬梅心里恨江蜜,咬牙道:“幸好没让哥把搅家精娶进门。”
她看着被清理好的伤,嘀咕道:“还是我嫂子好。”
江甜腼腆地笑了笑。
“行了,你在家纳鞋底,最近少出门。”赵母琢磨给赵冬梅安排一门亲事。
?
江蜜坐在老旧的客车上,车里热得像蒸笼,满头大汗。
司机踩下刹车,发出吱呀的怪叫声,停稳在街边的时候,摇晃了两下,车上的人全都被摇醒。
一下车,江蜜被晒得头晕,入目一片老旧的街道。
沿街一排皮匠铺,理发店,裁缝店,门脸都很简陋。
骑自行车的来往如梭。
围墙用白石灰刷上宣传语。
“跟随华主席进行新的长征!”
“钱可十年不挣,书不可一日不读!”
“该流不流扒房牵牛”
这个年代正在抓经济、抓教育和计划生育。
江蜜穿过长街,找到卖竹箩的老人,“老爷爷,您这竹箩怎么卖呀?”
“三块五一担。”老人浑身油腻邋遢,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扁担一块二一根。”
江蜜倒吸一口气,竹箩居然这么贵?
她只有十几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