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个规模的外企高管,在离职手续上都有一定的硬性约束,不能说走就走,不负责任,要用一个月处理首尾,以及和代班者做工作交接。
和有业务往来的外部合作方,也会在这一个月当中沟通相关继任者职责。
乔梓馨刚一看到标题,就被吓了一跳,匆匆读完了签着莫科全球总裁亲笔签名的邮件,基本内容无非是:
1. 内部人事调整,没什么大不了的,请贵司放心,按流程办事,工作不会受任何影响。
2. 肖黯还会在莫科呆上一个月,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合作项目内部资料均应对他开始保密。也就是说,肖黯现阶段只能向外吐东西,不能再让他吃东西。
3. 目前肖黯负责的所有工作,会由代班MD职责的COO,Danniel以书面形式和贵司联系,以尽快衔接上有关事项,绝不会让双方公司的决策管理受到丝毫耽搁和干扰。
公事公办的语气,也颇有些人走茶凉的光景。
乔梓馨回想了一下,最近这几天她忙昏了头,确实有好几次肖黯跟她说“有空谈谈”的时候都被她拖延排后,想必他要谈的就是这件事了。
她靠进办公椅里发了几分钟愣,再起身,先拨通了苏言的电话,“小苏,肖黯在公司吗?”
“肖总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呢。”苏言答道。
“他,还好吗?”乔梓馨问得小心翼翼。
“肖总能有什么不好?是他主动炒的公司。我要是炒了老板,也得横着走两天。”苏言对着乔梓馨,直言不讳,“馨姐,你不知道,肖总递离职信的第二天,全球总裁打越洋电话过来,跟他谈了一个多小时。肖总硬气得很,说不干就不干,升职加薪股权翻倍都不改口。”
自从肖黯正式给苏言介绍过乔梓馨之后,他第一时间麻利地换了嘴里的称呼,改成了跟沉青一样的叫法,“这样显得亲近,是一家人。”他说。
“馨姐,你过来看看我们呗。过两天我也要走了。”
乔梓馨大惊, “啊?怎么你也要辞职?!”
“我马上到。”她挂了电话,立刻把沉青叫了过来,“下午的会都取消,我要去趟莫科。”
沉青一把拉住满脸火急火燎的乔梓馨,语重心长,“馨姐馨姐,你要冷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以肖总的本事,到哪里再就业都得是领导,咱犯不着去跟那个蛋妞儿武斗啊!”
苏言不是辞职,他被肖黯内部推荐到了莫科东南亚区域的研究部。这是肖黯在提交离职报告之前,以大中华区总经理身份做的最后一件事。
肖黯跟乔梓馨并排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心情看起来倒是很阳光。
“苏言的转岗手续大概下周就能办好,算是晋升,是好事。”
乔梓馨皱眉,出声抱怨,“别说人家了,你呢?离职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得这么死?”
肖黯反驳,“我没瞒你啊,是你太忙了,自动把其他一切都屏蔽。”
“不过现在一块石头落地,你可以放心回复你们林总了吧?”他微笑。
“所以这就是你辞职的理由?”乔梓馨正色道,“你说不允许我做二选一。但你这算什么,不也是牺牲了自己的事业吗?”
肖黯搂住她的肩膀,上下摩挲,“这个决定其实在我脑子里存在很久了,上次你跟我提到的要去穗市的转岗顾虑,算是一个催化剂吧,但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我觉得这份工作不再值得占据我生活的重心。”
“其实我以前的生活里,有很多的不快乐都是源自不满足,而不满足,很多时候又是源自于心不定,不清楚究竟自己想要什么,不清楚要什么的结果就是什么都想要,可结果什么都没得到。我也是最近才彻底想明白,我们还是因为生活而工作,不是因为工作而生活,生活是最要紧的,工作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我父亲去世很早。” 说到这里,肖黯的神情明显地黯淡了下去,“他在工作岗位忙碌了一辈子,临终前感伤,懊恼自己没有多花些时间陪陪家人。我从小到大的家长会,他没有来过几次,就连答应我的高中毕业典礼也因为临时加班而取消。”
“我不想像他那样,到最后写墓志铭的时候除了工作,别的都是空白。我想去参加太太的露营团建,儿子的第一场足球比赛,女儿的舞蹈汇报表演,也想在休长假的时候,开车带着一家人去旅行。”
乔梓馨鼻子一阵发酸,趁他不注意,迅速抹了一下眼睛,嘴巴偏偏还硬得很,“呸,还老婆孩子的,挺会想,谁是你太太?”
肖黯挑了一下眉峰,出其不意地伸手扣住乔梓馨的后脑,头低下来,狠狠地往她唇上咬了一口。
乔梓馨吃痛,哼叫一声,拿手去推肖黯,却被一把捉住,左手手指蓦地被套上一个凉凉的金属环。
她一下呆愣住,半天才缓缓抬起手,举到眼前去看:
那是一枚经典的维多利亚式公主钻戒——简约大气的一颗方钻被周围镶嵌的一圈明亮圆钻众星捧月,闪着耀眼火彩。
“这次啊,我也上网去学习了:据说这种公主方钻具有特别的祝福意义,这四个棱角分别象征责任、勇气、疼爱和尊宠。只有这样的戒指,才配得上你。”
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
“我知道,今后的日子还有很多未知,但是我向你保证,在每一个未知的日子里,我都会无保留地尊重你的责任,支持你的勇气,给予你所有的疼爱和尊宠。”
“所以,乔梓馨小姐,你愿意跟我一起迎接将来的未知吗?”
眼前忽然晕染起了潮湿的雾霭,乔梓馨渐渐看不清楚肖黯的表情。
她用手去揉眼睛,可越揉水光越浓。在那重重迭迭的水光中,她咬着嘴唇点头,喉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肖黯一把把乔梓馨揉进怀里,搂着再也不肯撒手。
“大学毕业那年,我去过尼泊尔登珠峰。开始的时候从山脚带了大量物资出发,可是越往海拔高的地方爬,越得不断减轻负重。每一次重新调整负荷,都不得不扔掉一些相对不太重要的东西。最后留下来跟我一起登顶的,就只剩下救命的一个氧气瓶。”
“人在挑战自己生命极限的时候,和最重要的氧气瓶比起来,别的东西能有什么舍不得的?”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能呆在你身边,守着你照顾你,就是那个登上珠峰的氧气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