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你看,多么完美的‘艺术品’。”
不。
画面片段在她的面前如幻灯片一样帧帧播放,她想闭上眼,可发现怎么都闭不上,想捂住耳朵,可依旧还有声音,她缩着身子,缓缓地往下蹲。
哆嗦着安慰自己,“没事的,躲起来......躲......”
“林队?”
有人攥住了她的胳膊,阻住她往下蹲的势头,手臂上的落实感,将她从那一片血雾中拽出。
她眨了眨眼,眼前已经恢复一片清明,刚才乌泱泱的人群也不知去向。走廊里各自忙碌的人,阳光从裸露的栏杆洒进来,平静又美好。
“林队?”
耳边的声音又响了一遍,熟悉而简单的询问。
她又眨了眨眼,才将自己眼角沁出的泪逼了回去,刚想转头,就听到另外一道声音,“小姑娘,你没事吧?”
这是.......她父亲!
她蓦然睁大眼,倏然转身。
老人家的鬓发白了大半,脸上爬满了皱纹,不再像五年前那样精神健烁,双眼略微浑浊,看着精神头还算好,可人比起五年前还是憔悴了不少。
她是单亲家庭,家里经济条件还不错,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父亲从小当爹又当娘,将她和她的兄长带大。她小的时候又皮又叛逆,不服管教,纵然如此,父亲还是疼爱她居多的。
纵使当初她执意要嫁给不爱她的男人,父亲劝说无果,还是任由她嫁了。
上辈子临死之前,除了后悔嫁给了纪清淮,最大的后悔就是没能听父亲的话,让他老人家顺心,没能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对待她的老父亲。她父亲严苛,对属下俱是疾言厉色,对兄长的要求都很严格。
唯独对她,说话都会温声细语一半。
她从来都不以为意。
她想过重生会重逢,又或许不重逢,但她只要在背后看着他就好。关注他吃好,喝好,睡好,健康就好。
而未等她去见他,他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满心无措,又心怀愧疚,却再也不能相认。
连说一句“对不起,她错了”都不能。
“小姑娘,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医生?”
又一句话唤回了林笙桐的思绪,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张脸是多么可怖,脸色惨白,细密的冷汗堆在额头,一双墨瞳装满了几乎要溢出的纷杂名为悲伤的情绪,堆在一张脸上既矛盾却又诡异地和谐。
她死死地遏制住自己,将自己涣散的精神绷紧,才能不叫出在嘴巴里流转的那个亲密称呼。“不......不用了。”
“二楼有急诊,心里咨询室在隔壁。”
男人的面色淡淡,一手搀扶着老人,另外一只手攥着病历单。
原本离开了心里咨询室的纪清淮却和她的父亲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令林笙桐心底里漾起了疑惑的同时也蹙了蹙眉头。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他们不欢而散之后,她将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以短信告知他放置的位置了,只要他签上那一份协议,他们的婚约只差一张离婚证。
他没道理不离婚,他们的婚姻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束缚,就是不离婚,丧偶的名头挂着也不好听。
而且不管离不离,她的父亲跟他没什么关系才是。他现在这么照顾老人的姿态,她虽然感激,更多的是从心底里冒出了满满的疑惑。
离婚协议,他到底有没有签上?
比起这些,她还想知道的是,她的父亲怎么了?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种种问题盘桓心头。
林笙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人家,嘴里道谢,“谢谢纪法医好意,纪法医这是带家里的长辈看病吗?老先生身体不舒服?”
“人老了,身子骨总避免不了出些问题。不碍事.......”
林笙桐听得心里一揪,脱口而出,“怎么能不碍......”话说到一半,迎着老人家疑惑的眼光,林笙桐硬生生调转话头,“怎么能不碍事呢,人老了就要多注意注意身体。”
她的脸上重新漾起笑意,“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哈哈说的是。”老人家爽朗笑了一声,看向纪清淮,“不介绍介绍?”
“同事,刑警队长,林笙桐。”说着他顿了顿,向林笙桐介绍,“这是我父亲,童先生。”
林笙桐顺着话匣子介绍自己,“您好,我叫林笙桐。”
“林同志,你好。”说完老人家看了她一眼,有些感慨地叹了一句,“现在的女娃娃都厉害,保家卫国辛苦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眶有些发红。
怕是想起了她吧......
原先好些的心情和想要套话的念头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谢。”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
她没说几句,就选择落荒而逃。
她重新进了电梯,好在他们两人还要去别的科室做检查,没有跟她一起进去。
电梯门关上,她终于抑制不住地蹲下了身子,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呜咽出声。
她所作所为从未愧对国家,却唯独辜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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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检查室门口,童父阻住纪清淮的步伐,“送到这里就够了,你忙就先去忙吧,没什么大事情,一点小问题,老李照顾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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