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她也想和他说说今日遇刺的事情,于是转过身,将赵凌与她说的话全都告诉了他。
沈韶沉思片刻,叹道:“有用的信息还是太少,做的太干净了。”
今日是徐洛音成亲后第一次独自出门,暗处肯定有人一直在盯着她,才能这么准确地把握时机,准备一刀毙命。
只是他们没有算到徐疆留了护卫暗中相护,不然他赶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具尸体。
他闭了闭眼睛,不敢去想那个场景。
躲过了这一次,下次他们会派更多、更顶尖的杀手,可阿音不可能永远不出门。
为今之计,只能尽快去查靖南侯府一事,让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可是这件事一直笼罩着一团浓重的迷雾,不知何时才能有阳光照进来,驱散那些阴霾。
除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别无他法。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感觉,可是他毫无解决的办法。
纵然现在怀疑惠妃的娘家吴家,可是已经好几日了,他还没查到那些大箱子装的是何物、运往何处,遑论是这种大事。
不过最近倒是有了一件算是与徐家有关的事情,调令已经下来了,原本由徐洛风驻守的青州,现在由吴家人接受。
可是这是皇帝亲自选出来的人,这能证明什么呢?
沈韶又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徐洛音连忙问:“夫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他回过神,“阿音,你会不会做噩梦?”
今日肯定受到了不少惊吓,他有些担心她的状况,万一又像从前一样梦魇,可他正受着伤,不能抱她。
“应该不会吧。”她犹豫着说,也有些不确定。
和那次被掳走一样,这次也是拼命往前跑,身后是比拐子更可怕的杀手,长剑就悬在她的头顶,是来自死亡的威胁。
她只是随意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栗往被窝里缩了缩。
沈韶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拍了拍她,道:“你先睡吧,我看着你。”
她只露出了两只湿漉漉的杏眼,闷声道:“夫君,你在梦里也会救我的,对不对?”
“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救你,”他温声道,“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绝对不会再让你陷入险境。”
既然从前他们一同出行都没事,以后她出门,他一定会陪着她,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听着令人安心的声音,徐洛音慢慢睡着了。
像沈韶料想的那样,她果然做了噩梦,是被那些黑衣人追杀的场景。
或许是因为沈韶说的话起了作用,她一点都没害怕,而是和沈韶一起并肩杀敌,解决了他们。
她在梦里飞檐走壁、来去无踪,玩得不亦乐乎,唇角便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沈韶望着她的笑容,终于放心睡下了。
翌日,徐洛音先醒,她正要伸懒腰,倏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将手收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去了盥室。
从盥室出来,沈韶刚巧睁开眼睛,哑声问:“昨晚睡得好吗?”
若是不提她都忘了,徐洛音笑着走过去,神色轻快道:“我梦到有人追杀我了。”
沈韶的神色顿时一变,难道他睡着之后她又梦魇了?
“不过我在梦里很厉害的,”徐洛音连忙解释,“我和你一起把那些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然后你带我飞檐走壁,我们一起去天上看风景了。”
这个梦可真是光怪陆离,沈韶失笑,终于放下心了。
因着受伤一事,沈韶昨日便请了假,至少半个月都不能去大理寺,所以两人甚是悠闲地用了早膳。
不过用过早膳之后,徐洛音便要前去静兰院了,怕他在这里待着无趣,便准备去书房抱些书给他看。
没想到还未走出门,便有人回禀说太子与太子妃来了,如今正在与沈丞相说话。
徐洛音有些紧张,太子这么大张旗鼓地前来探望,会不会有些不好?
沈韶宽慰道:“无妨,肯定是皇上首肯的。”
思索了一会儿,他又道:“阿音,你也留在这儿吧,招待一下太子妃,一会儿派人去静兰院说一声,你下午再去,再准备一些茶点。”
她点点头,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弄完这些,太子还没过来,沈韶便与她讲了讲太子妃林容曦。
“太子妃是个颇为爽朗大气的人,她的事迹你应当也知道,”说到这里,他笑起来,半晌才道,“你不必紧张,随意与她闲聊便好。”
徐洛音笑着点头。
当年林容曦对太子一见倾心,十四岁的时候便说非他不嫁,闹得轰轰烈烈,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了,太子不喜欢如此热烈奔放的女子,每次见她都躲得远远的,长安城中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谁知只过了半年,太子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求了皇帝赐婚。林容曦刚及笄,他便迫不及待地迎娶了,如今两人生了一儿一女,甚是恩爱。
更让人称道的是,这么多年以来,太子没有再纳过妾,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皇帝甚是不喜太子妃,太子都二十六岁了,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赐下的美人全都好好地养在后院,从未宠幸过,所以皇帝执意认为是太子妃狐媚,妒忌心太重,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所以对这个儿媳异常冷淡。
正想着这些,沈韶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
徐洛音抬眸,便看见迎面走来了两道甚是相配的身影,他们都穿着藏蓝色衣裳,腰间佩戴的香囊也是一样的,走近细看,连衣裳上的纹饰都是相同的。
徐洛音压下心中的诧异,扶着沈韶站在一旁,躬身行礼。
“免礼免礼,”李长毓立刻伸手扶了他一把,“和光,和孤这么见外做什么。”
和光是沈韶的字,徐洛音很早就知道了,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唤他的字,不由得怔愣了好一会儿。
互相介绍之后,沈韶看了徐洛音一眼,她会意,笑容满面地带太子妃来到里间。
表面镇定着让红裳上茶点,但是她心里却有些紧张,她实在不擅长和不熟的人搭话,该和太子妃说些什么呢?
不等她绞尽脑汁地开口,林容曦便指着桌上的茶盏,好奇地问:“沈夫人,这是什么茶?还挺香的。”
“是蜜兰香,”徐洛音松了口气,“太子妃可以尝尝。”
林容曦好奇地嗅了嗅,浅啜一口,赞道:“果然很香。我还以为茶都是寡淡无味的,每次看长毓喝我都快嫌弃死了,偏偏他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她直呼太子名讳,徐洛音微微一笑,太子和太子妃的关系果然很好。
林容曦问:“还有什么茶好喝吗?”
话匣子打开,两人聊得甚是投机,顺理成章地从茶聊到花,又从花聊到衣裳。
徐洛音忍不住问:“为何你与太子殿下的衣裳一样?”
林容曦眨眨眼,得意道:“我喜欢和他穿一样的,是不是很好看?”
她点点头,觉得两个人穿同样的衣裳格外亲昵,有一种除了他们两人,谁都融不进去的感觉。
听到徐洛音这样说,林容曦马上用一种相见恨晚的神情望着她,兴奋道:“你说得对,我和长毓是最般配的,谁也插不进来!”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喜欢的话,我便送你几件,你与沈少卿也可以这样穿哦。”
徐洛音有些心动,但是她和沈韶的关系远远没到这种地步,不过她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点了点头:“多谢太子妃。”
“别这么客气了,”她摆摆手,“以后叫我容姐姐吧。”
姑娘家的友谊总是建立得特别快,临别之时,两人已经从疏离客气的称呼变成彼此的闺名了。
两人挽着手出来的时候,两个男人的神情都有些不解,不明白短短半个时辰的工夫,她们俩怎么就这么要好了。
徐洛音和林容曦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解释。
送走太子夫妇,沈韶马上问道:“阿音,方才你在和太子妃说什么?”
“是秘密,”她心情甚好地轻哼了一声,“姑娘家之间的事情不要乱打听。”
沈韶摇头失笑。
“不过,”她犹豫了一会儿,问,“夫君,若是我与太子妃来往过密,会不会对你不利?”
朝堂之事不只是男人之间的事,与女眷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个家族是否交好,从女眷们的来往中也可以看出一二。
她和太子妃交好,这不就是证明沈韶在支持太子吗?
沈韶不甚在意道:“没关系,你有朋友,我很高兴,不必与朝堂牵扯在一起。”
他与太子交好是有目共睹的,若是忽然生疏,更惹人生疑,还不如保持现状,以不变应万变。
沈韶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于是还不到晌午,两人便用了午膳,让她睡一会儿再去静兰院。
徐洛音睡了小半个时辰,被沈韶掐着点叫醒,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正准备前去,忽然想起沈韶还没换膏药,颇有些手忙脚乱。
偏偏贴膏药不能着急,徐洛音小心翼翼地贴上去,长舒一口气。
怕他在卧房待得无聊,她抓紧时间从博古架上抱来一摞厚厚的书放在床榻边让他慢慢看,这才急忙赶往静兰院。
沈韶:“……”
他伤的真的不是腿。
不过被她这样放在心上,沈韶还是忍不住扬起笑容,打量着面前的一摞书。
他喜欢将神异鬼怪和杂谈游记之类的闲书放在卧房,常在闲暇时翻阅,所以这些书大多都泛黄卷边,他翻了几页,看了上句便知道下句,没什么意思。
想起不久前购置的几本新书,他慢慢起身来到博古架旁,从角落处拿起一本崭新的书籍,却见最里层还搁置着一本没有名字的薄薄的书册,毫不起眼。
若不是他一时兴起想看这些书,根本发现不了。
沈韶皱了下眉,他对这本书没有印象,于是慢慢抽出来看了两眼。
越看越眼熟,似乎……与那日五公主让王朗送来的书很像。
他将另一本找出来,望着两本一模一样的书封沉思。
片刻后,他翻开在角落里找出的书,呼吸倏然变得艰难起来,为何这本书里详细地记载了他和阿音的初见?
越往后翻,他的神色越凝重。
不仅有初见,还有他和徐洛音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书里甚至还说,徐洛音对他一见倾心,那些少女心事全都跃然纸上。
沈韶捏了捏眉心,生出一种他和徐洛音活在书中的荒唐感觉。
他屏息凝神继续看下去,见成亲之后的事终于变得不一样,终于松了口气,直接翻到最后几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