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马富贵有这个打算,但是他必须要提前做一点准备才行。
听到东渠先生对秋叶的评价,他忍不住皱着眉头:“先生觉得这丫头有这样的想法?”随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太荒谬了,真的太荒谬了。这丫头没有出过山村,连官府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她能有什么志向,丫头片子就该嫁个好人家……”
东渠先生摇摇头,“昔日武周的则天大帝,不也是女人吗?”
“那不一样,我自己的闺女自己了解,她没那本事。”
东渠先生不说话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很可怕,那就是志大才疏。眼前这位主公倒并没有沦落到志大才疏的地步,可秋叶一步步的行为让东渠先生自己心惊。于是他很慎重的说了一句:“主公,不得不防,既然姑娘是以西园县的名义来的,还是不要下了她的面子,关键是现在你们父女见面不吵架就够了,如果强行住到一起,我担心到时候让外人看了笑话。”
巫马富贵对东渠先生是全心全意的信赖,给予尊重和信任,东渠先生说的话他都支持,点了点头,让人去安排秋叶的住址。
秋叶拉来了不少贺礼,她被安排在一户两进的院子里。分前后院,前院正堂是接待客人的地方,秋叶带着婢女住在后院。前院两边厢房还有倒座房是护卫们的居所,就这样还住不下,大家只能轮番睡觉,比如晚上巡逻的白天睡,白天奔波的晚上睡。
这边刚刚安顿下来,秋叶就让人打听来了多少贺客,没一会,就走护卫回来禀报:咱们郡,五县已经来了四县,只有一县还在路上。来的分别是均县的钱家公子和少夫人,绿水县的齐县公子和少夫人,漫水县的端木家主和夫人,只有星苑县的刘家还没来。
西园县挨着一条大江,大江把帝国分成南北的标志,据说水面宽度三千丈。江南种稻米,江北种小麦。神奇的是过了江,气候语言民俗都不相同,而江北之人和江南之人也很少来往,虽然大江上有渔船往来,但是大家都没有多交流郭。
这条大江最近的一条支流,发源于绿水县,叫绿水河,这条河到了隔壁漫水县就改成了漫水河,最后流入大江。
五个县的排列分别是挨着江水的漫水县和西园县,西园县的东北是北郭县,北郭县被绿水县和星苑县夹着。
西园县想扩大地盘,能直接吞并的就是漫水和北郭。
漫水县的豪强端木家是当地的老家族,是老财主中的财主,和半个县的大户人家都有亲戚关系,据说这家人碰瓷孔圣人的门徒子贡,和子贡没什么关系,但是强行把子贡当成祖宗供奉在自家祠堂,一出门言必称自家是大儒之后。在漫水县盘踞了几个世纪,可以说得上是树大根深。
子贡姓端木,名赐,字子贡。如果这位老先生泉下有知,肯定会被恶心死,因为这家的子孙是很典型的恶霸子弟,最爱做的事就是欺男霸女。总之一句话,这家人不干人事。
前几年秋叶在老家的时候就听说过,说是有个唱戏的戏班从他们漫水县路过,里面有几个戏子长的好,父子两代人把这个戏班的女人全部霸占了,这个戏班子的男人当时就反抗,被全部套麻袋绑石头扔进了漫水河。这消息从漫水县经过西园县到了北郭县,可见传播范围之广,端木家做的事儿又是多么的恶劣。
来之前长生老母给秋叶介绍周围家族的时候,秋叶特意问了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得到肯定的答案,而且长生老母也说了:“霸占女人把男人沉河算是小事,他们做的更恶的事多着呢,你是好孩子,我不讲给你听,怕你吓着晚上做噩梦。”
当地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河水从绿水县出来的时候波平如镜,绿油油的十分可爱,到了漫水县就年年发大水,就是因为端木家做事太过分了,河神都看不下去。
秋叶用手指敲着扶手:“端木家啊,知道了,打听一下绿水县的事儿,回头我请他们少夫人喝茶。”
远交近攻,现在就要开始铺垫起来。
需要的时候可以两家合攻漫水县,一起分了端木家的田地。
可是漫水县的邻居绿水县的县令,也不是什么好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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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邻居 二
绿水县的齐县令早些年是土匪,和巫马富贵洗白的手段差不多,他亲自去京城给一个奸臣做干儿子,可笑的是这位齐县令比这个奸臣还大了三岁,一口一个儿子说的非常自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这家人都是土匪做派,这个齐县令最爱的事儿就是抢人家的新娘子,所以绿水县不敢办喜事,只要有人吹吹打打抬花轿迎新娘,铁定被抢到县衙。所以目前绿水县的嫁娶模式都是偷偷摸摸,连喜宴都没有,天快黑的时候,有钱的弄个马车,没钱的借个毛驴儿,新娘子一身破衣服在脸上抹点灰,悄悄的辞别父母坐上去,跟着到新郎家里就算是成亲了。
流程十分简单,连个仪式都没有,后世的男青年看了肯定羡慕的流口水。要知道婚庆花车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啊!在齐县令二十年如一日的折腾下,绿水县的婚庆产业遭到了降维打击,都关门转行了,而且布行里面红布已经很多年卖不出去,因为街上连穿红衣服的人都没了。
当然也有人想讨好这个土匪县令,把女孩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一身大红嫁衣往花轿里一塞,抬着只要在县城露面,不出一个时辰,绝对被抢到县衙去。用这种办法送美人巴结县令的不是没有,每年都有几回,所以县令家的后院简直人满为患。
拿长生老母和这些人一比,这个喜欢让人给她烧香磕头喊万寿无疆的老太太稍微正常一点。她虽然常常赐下符水,那都是正常的草药。唯一有诟病的就是喜欢收集美男,特别喜欢白白嫩嫩,嘴巴特别甜的那种。
目前她的后宫最多的任务就是陪着她说话逗乐子,只要能把她哄得开心了,金银珠宝就少不了。
秋叶有时候就忍不住感慨,这到底是风水多不好,区区一个郡治下的六个县就碰上这三户奇葩。
不过星苑县的刘家,均县的钱家,这两家比起周边的邻居就正常多了。
星苑是个小县,地方不大,刘家也不折腾,就是努力种地,然而自然条件不好,他们那里全是山,没有一块平地,种点粮食完全是靠天吃饭,每次收上来的粮食还没有粮种多。不过他们有盐,品质非常好,靠盐养活了整个县。如今一年也就下一回雨,还都是毛毛雨,他们那里早就不能种庄稼了。估计这次这位刘县令会找人商量着拿盐换粮食。
作为产粮大户,秋叶坐等着刘家的人上门谈生意。
剩下均县的钱家,这是和端木家一样的地方豪强,不一样的是,端木家没出一个好人,歹竹从不出好笋。
钱家人比端木家厉害多了,他们家代代出官员。在乡里开遍了学堂,他们均县就是种地的老农也会吟诵几句唐诗。所以这里文风盛行,看不上几处不读书的穷邻居,不爱和其他邻居一起玩儿钱家人还有着独属于读书人的清高,这次完全是为了脸面才来,所以,人家刚一住进客栈就摆出一副高姿态,在客栈门口立下牌子,“白丁勿进。”
问题是白丁也不识字啊,你立下牌子给谁看啊?
听护卫打听来的消息,北郭县的读书人已经提前来到县城,这个时候正排队往客栈里面给钱家的人递帖子,据说,能被允许进入拜访的才三五位,全是北郭县的大儒,其他人的帖子都被扔了出来,就这样被扔出来的帖子主人在一群读书人还觉得与有荣焉。
这边秋叶给齐家少夫人送的帖子他们收了,回信说明日少夫人请神女一起骑马溜溜。
秋叶松了一口气,到了晚上,天将黑未黑的时候,秋叶带着婢女和护卫上街,想要看看北郭县的实力,看看这县城受灾是否严重。
如果很严重,那么巫马富贵会为了粮食尽早动手,
她刚上街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一个地方闹哄哄的。
护卫上来介绍:“神女,前面就是钱家公子住的客栈了。”
“他们为什么住客栈?”
“听说北郭县安排给他们钱家的院子里住过一个阉人,也就是那院子大概是50多年前一个回乡的老太监建的,他们觉得住进去辱了门楣,就搬进客栈了,这客栈是北郭最好的客栈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锦衣的男人挤了出来,手中拿着帖子,脸色都要气红了。
秋叶一看,忍不住想叫人,随后话到了嘴边才改口,“镇叔,镇叔,赵镇!”
这男人完全没反应,这么近的距离应该是能听得到的,之所以没反应,八成是对这个名字还没形成条件反射。
“大狗子叔,赵大狗!”
这男人有了反应,立即往这边看,随后又有些气恼,忍不住伸出手去气的浑身发抖的指了指秋叶。
秋叶拨开人群,“狗子叔……”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怎么能叫这么粗俗的名字呢?”
“不是,这名字你都叫了二十多年了,你以前也没觉得粗俗呀。”
赵大狗子气的浑身发抖,看他气得太狠了,秋叶赶快安抚,“我叫你镇叔,你都没明白过来是叫你的,可见你还是喜欢远来的名字,不说这个了,镇叔,你刚干嘛去了?怎么和这群人挤在一起?”
刚才的事翻篇了,赵镇也没那么生气了,“还能干嘛,你爹爹让我去和钱家的人说一说,给你弟弟们请个师傅,人家看不起咱们,连门都不让进。”
秋叶:呵呵哒!
第20章 、矛盾 一
大狗子叔叔虽然很生气,但是也知道就自己这样的出身,很难登钱家的门,于是对秋叶说:“人家是几代贵人,看不上咱们。这么晚了你吃饭了没有,走吧,我带你和你爹一块吃。”
大狗子叔很热情的拉着秋叶去吃饭,秋叶想了想,去吃一顿又没什么,反正自己又不尴尬。
她跟着大狗子一路聊,狗子叔目前属于刚读书臭显摆的阶段,非常让人无语,居然问秋叶:“你知道诗是什么吗?”
诗不就是一种体裁吗?唐诗宋词......目前没有宋词了,这会社会名流都在热情的模仿唐诗和唐代的散文呢。
看秋叶不说话,赵镇赵大狗得意洋洋的说:“诗是一本书,里面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秋叶想笑?忍着故意逗他:“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两只斑鸠在河的那一边。你说读书人真有意思,斑鸠在河对面,要是咱们,肯定说‘河那头有斑鸠’。他们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不过读起来听上头的,比咱们常说的有气势,你说是不是?”
“叔啊,我想问你,你的书是跟着谁读的啊?”你这样读书是不对的啊,而且这年头圣贤书那么多,你为什么就去读诗三百?
“是你舅舅给我推荐的大儒,不是你亲舅舅,是你何家的舅舅,就是上次和你换粮食那个,你还记得吗?”
就是被坑的那个啊,秋叶冷笑着:“他啊!顺便说一下,我舅舅姓朱。何家的不是我舅舅。”
“礼法上是,咱们要讲礼法,你知道咱们和那些大户人家比起来缺的是什么吗?是礼法。再有,你朱家的舅舅当初是逃难来的,谁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你就别惦记了,何家的舅舅门庭比朱家强,以后说出去你也能找个好婆家。”
秋叶就不爱听这种话,她听了这话很不高兴,于是她想打击大狗子叔叔。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两句要连着一起读,意思是两只鸟对着唱,比翼双飞如夫妻,君子就要娶淑女为妻。诗三百里,分为风雅颂,风多为各地民歌,多为男女之情。雅是权贵唱和,颂是祭祀君王祖先。
您学的时候就没人给人多讲讲?而且,那两只鸟不一定是斑鸠,你怎么觉得是斑鸠呢?其实您和那些蒙童不一样,您这个时候读诗都是多余的,更该读一读史书,像是太史公写的《史记》,那是史家之绝唱。
唐时的太宗皇帝就说过,以史为镜可以明得失。您将来不是治国大臣就是南征北战的将军,要把有限的时间用来读史书,可以学习是圣贤如何做事。诗三百大部分是男女之情,难道您要用这个和将来的婶子倾述你稀罕我,我也稀罕你?读书是好事儿,但是要对您有用才行。”
大狗子叔叔在读书上很敏感,秋叶的小嘴嘚吧了一路,他的脸立即涨红了,“大侄女,你说是不是他们看不起我?”
这还用问吗?
“不是说诗三百不好,只是您学这个水太深,很多人研究诗三百研究一辈子就不敢说自己全明白了,像您这种想成大事,必须是要看史书,知道前辈良将贤臣是个什么样子的,读这些,本末倒置了。”
秋叶说一句,他就赶快点头,对待秋叶已经是毕恭毕敬了,对于这样的狗子叔,秋叶既好笑又觉得心酸。
读书,往往是打破阶级的最好方式,他有一颗上进的心,却表现的笨拙,更可气的碰上一个不好的老师。
说话的时候到了县衙,这县衙的规格已经超过该有的规模了,完全属于僭越。看来盖这座府衙的县令也不是个好鸟啊。
秋叶问了一句:“以前的哪个县令呢?”
大狗子叔叔这个时候冷酷的说了一句:“前几天打猎摔死了。”
得了,富贵下的手。
安排好了护卫,婢女随着秋叶进了县衙,大狗子叔叔进门后大喊:“主公,你看看谁回来了?”
巫马富贵不愧是荤素不忌,正在县衙前院抱着一个侍女两个人口对口的渡酒,听见这话,吊儿郎当的问:“谁来了?”
“是叶子回来,我大侄儿秋叶回来了。”
巫马富贵一把推开侍女,手里整理着衣服,嘴里喊着:“乖女儿,可算还是回来了,你石磙叔就是个木头,就不应该带着你住在外面,回家来住多好,要什么有什么,你奶奶还说明天去接你回来呢。”
说完话已经到门口了,他很热情的招呼秋叶进门,“来来来,吃饭了吗?大狗子一起进来吃......等下......你先别进来,你去把先生接过来。”
大狗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对,我去背先生过来。”
“乖女儿,想吃什么?”富贵一副欢喜不尽的模样,说着对刚才的侍女吩咐:“把这撤了,吩咐厨房再送一桌席面过来,让他们多做点我姑娘爱吃的。”
侍女赶快应了一声,转身拿了托盘对着巫马富贵飞了一个媚眼,手脚麻利的把残席撤了。
秋叶看了一下,富贵果然富贵了,这十二个菜两个汤,还有一壶酒,往日他可没这么阔过。
秋叶也没坐下,走到香炉边掀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燃烧了一大块的香料。跟着长生老母摆排场,秋叶对香料也有认知,“这快秋季了,不该烧这个啊,还有,吃饭的时候最好别点香,影响饭菜的香味。再过两天你也重新做新郎了,别跟侍女叽叽歪歪,让何家的人看着不高兴。”
巫马富贵瞥了她一眼,没对秋叶的话放在心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反正他街溜子的样子秋叶看多了,富贵也不屑去装正人君子。“我是爹还是你是爹,教训到你老子头上了,喝点什么?红茶还是绿茶?姑娘啊,你可害苦你老子了,那几十包的碎木屑,让你老子在大伙跟前丢尽了脸,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你记住了,这是你老子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秋叶死不承认,“碎木屑?什么碎木屑?你说清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坑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