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槿质问道:“他是我夫君,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你凭什么?”
“就凭你是我的!”
如娘听到动静,掌灯进来,乍一看到赵鸣飞吓得跑过去将云槿抱在怀里。
只见他神色可怖,额上青筋突起,随时要杀人,如娘吓得不轻,颤声问道:“赵将军何故深夜至此?”
云槿道:“鸣飞,你走吧,别再来找我,我们最好此生不复相见!”
赵鸣飞眼中寒意凛冽,上前逼问道:“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如娘忙抱着云槿后退,云槿脸颊划下一道晶莹,厉声道:“你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了吗?你知道我那晚听到你派人去杀暄明时,我心里有多痛。你一错再错,还说什么都依我?你不是我的鸣飞了,我不认识你!”
“我没有错!变心的明明是你!云儿,就算你跟他一起死,也不跟我走是不是?”
“我早已说过,与君长诀。我们此生都不可能了。”
与君长诀,这四个字是他这两个月来的梦魇。他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她也不例外。赵鸣飞攥着她的手腕道:“我要带你走,谁也拦不住!”
如娘见状忙阻拦,涓儿也跑了进来,赵鸣飞见惊动了旁人,只抱过云槿要走,却被如娘和涓儿抱住,二人声张惊呼,赵鸣飞伸手打晕了涓儿。
“别伤如娘!”云槿抱住了他的拳头,赵鸣飞威胁道:“你不跟我走,我就杀了她!”
如娘叫道:“赵将军,劫持公主是重罪,你不要冲动!等我们公子回来…..”赵鸣飞得知云槿有孕,早已怨愤至极,冷冷道:“定是你们唆使云儿,她才着了秦暄明的魔,你再不让开我不气了。”
“快来人——”云槿护在如娘身上叫道,她没看清赵鸣飞怎么出手的,利剑入腹,鲜血蓦然而出,他微转头避开了。
时间放佛静止了一瞬,热血溅了她一脸,如娘倒地,云槿怔在原地。
方虹带人进来,他有些功夫在,但不是赵鸣飞对手。赵鸣飞欲下杀手时,突听到云槿尖叫大哭道:“如娘——”
如娘尚自有一口气在,颤声道:“云儿乖,不可哭了,小心……身子…..”云槿抱着她痛哭,她害怕极了,叫道:“娘——你不要离开我!”如娘听到云槿唤她娘,此生足矣,合上了眼睛。
秦府的护卫都不识得赵鸣飞,方虹叫道:“公主别怕,我们抓了这恶人给如娘报仇!”
“云儿——”她从来没有如此痛哭过,声音已经不像她的了,他有些后悔了,或许他可以下手轻一点儿。
赵鸣飞翻身上前,还没碰到云槿,她忽然抬头,脸色惨白,满是泪痕,她狠狠道:“赵鸣飞,今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若有机会,必定杀你报仇!”
为了秦暄明,她要与他诀别,现在她还说要杀他,为了一个侍婢她就要杀他!她字字诛心,他觉得这一定是噩梦。他从来不知道她心有这么狠,赵鸣飞受不了云槿的冷眼仇视,落荒而逃。
秦暄明匆忙回府时,小丫头们已经哭成一片,云槿只呆坐在地上抱着如娘发呆。她脸上、身上都是血,眼神呆滞,缄默不语。
“云儿,我回来晚了。”他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半晌云槿才哭出声来,哭道:“我没有娘亲了……”
秦暄明辞了惠城之行,留在家里照顾云槿。云槿大悲大痛,动了胎气,险些不保。她昏迷了两日,嘴里一直叫道:“娘亲.....娘亲.....”
她是没有娘亲的,她很小的时候有一个叫兰娘的对她极好,却不让她叫娘亲,后来兰娘不知所踪。再然后是灵妃带她进宫,她心里明白她不是她的娘亲。她很羡慕玉玳有亲娘疼,灵妃死后她整晚整晚吓得不敢睡觉,直到有一天如娘来了,将她抱在怀里,她轻抚着她给她唱着小曲。
她好怀念在毓秀宫的那些日子,如娘早晚都会给她梳头发,讲故事、哼着小曲。那时她觉得自己也有娘亲疼了,后来还有了赵鸣飞,他们是她的最亲最爱。可谁知,赵鸣飞变了,如娘死了,她毫无防备地就失去了他们。
秦暄明知道如娘的死对云槿是丧母大痛,他一直抱着她,轻抚着她,给她温暖,不让她害怕。云槿醒来发现自己在他怀里,他一直是无比疼惜她的,还好有他在。他说:“云儿,对不起......我永远陪着你。”
云槿落泪,轻声道:“暄明,我想吃饭了,我要好好的,我不能让如娘为我死了之后还不安心。她说让我乖,不能哭,我要听她的话。”
她终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霜的小公主了,青城的风沙和这几日的秋寒让她的心性逐渐刚硬坚强起来。
赵鸣飞潜回京城,绝不只是带走云槿这么简单。秦暄明将赵鸣飞回京的消息通知了叶家和司马家,要他们加强巡防和皇宫的守卫。只是何人拦得住赵鸣飞?秦暄明想到在青城时,赵千霖由得他们几个小辈胡闹,原来是想用云槿激赵鸣飞。此时的赵鸣飞已经失去理智,他做事一向狠绝,此番回京必会掀起轩然大波。
太子在惠城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不过两日太子妃便滑胎了,若非白音策有西川的回生丸,太子妃也已香消玉殒。
白音策坚持说有人害他长姐,他出去追凶却一夜未归,太子府的护卫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他的尸体,他被人杀死后扔进了逊湖。
秦暄明和云槿刚从叶府出来,就看到逊湖边上围满了人。那个活泼有趣的小王子说没就没了,可因为他得罪的人多,谁也不知凶手是谁。
云槿看到那与往日都不同的白音策,想到上次相见时桐花树下他的意气风发,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催促道:“是他杀的,他们要动手了,快去多派人保护二皇兄!”
秦暄明道:“怕是来不及了。”
二皇子同样是嫡出,封豫王。他生性散漫,开府后更是肆无忌惮,流连酒肆烟花巷,多次被御前训斥仍不改,在京城颇有诨名。二人赶到二皇子居的霈园,下人遮遮掩掩的,说是豫王殿下与人赌棋,还未归来。云槿径直去了内院,王妃才承认豫王已失踪五日了。
“皇子失踪,为何不上禀?”那王妃哭啼啼,哀怨道:“谁知道他又在哪儿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云槿见她哭得太假,也未戴钗环,显然是大梦一觉刚睡醒,不由怒道:“你这妇人误我皇兄性命!”
豫王再不上进,可他是嫡子。眼下太子和豫王都已失踪,又无其他皇子,社稷不稳,朝中大乱。白音策一死,东齐无法向西川交待,只怕边关也有异动了。
京城人心惶惶,叶家又派了好几拨人去惠城寻太子,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叶陵也毫无音讯。储君遭难,谣言四起,很多人都说太子已死。
云明二人立在角楼俯瞰城阙,平静庄严的外表下早已是波诡云谲。
秋风起了,京中大半花树已经凋谢,韶华光景流逝,让人好不惆怅。云槿道:“暄明,我是不是错了?若我答应跟他走,如娘不会死,说不定这些人都不用死了。”
秦暄明给她拉紧披风,安慰道:“云儿怎可将他人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他的祸心不是一日便起了的,眼下看来他们比我们想像得还疯狂。好在叶家大公子和司马家二公子一月前已做了准备,陛下心中也有所警觉,想来这次祸乱不至于颠覆朝纲。”
云槿轻轻点了头,但心里的愁苦丝毫未减。之前赵鸣飞杀人,云槿总觉得是自己罪责,因为那时他还是鸣飞。可如今,他已是恶魔。他那晚惊魂出现后,再无踪迹。京城距青城的路程不短,想来他是在别处蛰伏。
秦暄明讲道:“昔日,陛下和赵千霖合力灭了楚,二人本是过命的交情,但在皇位面前也生了嫌隙。赵千霖辞了高官厚禄,屯兵青城,这十几年的韬光养晦,今日终于要发作了。”
云槿道:“听说那楚王爱美人不爱江山,奸佞当道,朝纲败坏,父皇起兵讨伐原也是正义之师。”秦暄明道:“史书如此记载。”
云槿想到一件事,事关如娘,未开口泪已经落了。秦暄明软语安慰,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前几日如娘翻出一块锦帕来,那帕子和我小时候的许多旧物一起装在箱子里。如娘说那帕子是前楚宫中之物,上面还绣有楚王瑛妃的闺名,甚是蹊跷。”
“毓秀宫本是瑛妃的宫殿,有她的东西也并不稀奇。”
云槿摇头,道:“那箱子是灵妃带我入宫时从江南带来的,到了宫里搁置在后殿,从未有人打开过,锁眼都堵了。我出宫时如娘打点各种箱奁物什,说是个念想就一起捎带出来了,前几日撬锁开箱,才发现那压在箱底的锦帕。十几年了,锦缎色泽犹新,上面的花样也甚为精致。”
秦暄明听来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着回去必得打量一下,他推测道:“或许,和云儿身世有关。”
他见云槿眉间深锁,忧心忡忡,便道:“等过了这一劫,咱们和父亲去江南,找一处院子,栽花种田,岂不美哉?”
云槿道:“夫君所言,正是我所想。”
二人手挽着手并肩看着低沉沉的天空,风更大了,吹得角楼上的大鼓都在作响。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