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夫妻,但是这个人,在她面前,竟然从来都不会显露真实情绪。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她有一瞬间的走神,想到的却是傅岩逍在贝凝嫣面前的全然不矫饰的真情流露。那种感情,对自己来说,其实只是可望不可及的奢望了吧。刘若筠苦笑一下,便将心思转了回来。
“爹已经跟我交待过了,让我这段时间帮着你去打理驿帮。”刘若筠脸上也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波动,淡然得就像是在闲话家常,而不是告知霍逐阳大权即将旁落的消息。
这两个人,自从贝凝嫣被送出府之后,就几乎是表面恩爱看似相敬如宾实质相敬如冰的状态。
获知贝凝嫣被送出府后,霍逐阳难得地在她面前狂怒,声声指责。刘若筠还记得,自己当年是怎么对这个人说的,“凝嫣入府,只为避难,这是我们当时的交易。以贝府的家业,换她清白与安全。”
霍逐阳何尝不知道这只是一个交易,他只不过是抱着可以趁这个机会,将那母女俩留在身边罢了。他那自认为可以用水磨功夫重新赢回贝凝嫣芳心的计划破产,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终不可能再属于自己,自然就要受不住火冒三丈。
到如今,一边是旧情人在商场上处处掣肘,一边是刘府要将权柄收回,刘若筠以为霍逐阳必定是会像几年前一样,如同触到逆麟一般暴怒发泄一通。
岂料霍逐阳的反应出乎她意料,只是沉默半晌,才终于艰涩开口,语气低回落寞,“现在这个局面,就辛苦你了。”
刘若筠微一怔忡,霍逐阳已经转身出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夕阳的余光映在他身上,看在人眼里,却没有任何温暖感觉,只让人有不尽萧瑟之感。
我和他,大家都只是可怜人。刘若筠心里模糊地升起这样的感觉。只是,谁又比谁更可怜呢?
在众人的眼中,她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女,刘府大小姐,聪明了得,经商头脑一流,偏巧又有一个心思完全不在家业上的大哥,多少人都看着,大家心知肚明,这份家业总是要落在她手里的。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夹在其中的艰难,那个在大家眼中聪明厉害手段了得,似乎任何难题都可以解决的刘大小姐,在光鲜的背后,要付出怎么样的努力,背负了多少的责任与期待?
没有人会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是否幸福快乐。别人眼中,都只看到她占着的种种好处。含着金汤匙出世,爹宠娘爱,夫婿又是英俊儒雅,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儿子聪明伶俐,看,作为女人,她的生活看起来如此圆满。
但是有谁知道,她只不过仅仅是想一展长才,但在这种骨子里就轻视女人的社会里,为了这个几乎算是卑微的愿望,她几乎付出了所有,连婚姻,也赔了进去。同是女人,贝凝嫣在婚姻上,通往的是真正的幸福,而她刘若筠,不过是收获了另一份悲凉。
而霍逐阳呢,他何尝不是为了心中那一点点的期待与希望,付出了所有。世人眼中,只道他命好,被刘府收为义子,又悉心培养,文武全才,再娶了刘府小姐,从一穷二白到富贵逼人。他再怎么的努力去证明自己,也被悉数掩盖在“刘府女婿”这一头衔下。
别人羡慕他,但他心中,又何尝快乐过。想要的人得不到,想要努力地去证明自身的能力,却永远不会有人愿意去看清。
他们两个人,乍一看,与贝凝嫣傅岩逍的情况何其相似。都是一个出身世家,一个是一无所有,命运之手安排两个人成亲。霍逐阳现在所处的境况,与傅岩逍当年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两个人的心境,却千差万别。
也或许,正是由于这心境的不同,才导致了完全不同的结局吧。刘若筠心念一动,眼看着霍逐阳已经就要踏出门去,脱口而出,“逐阳,或许我们就是太过于纠结自己所失去的,却没有看到眼前我们可以珍惜的,才会这般不快乐吧。”
霍逐阳的脚步缓了一缓,又继续往前。
“此事势必难了,恐怕我们也得像傅岩逍那般行事了。”刘若筠稳了稳情绪,若无其事地扔了一个炸弹。
霍逐阳终于停下来。转身面对着刘若筠,他自然听得懂刘若筠的意思,“纵然我不是你夫婿,依然是刘府义子,这条命,本来就是得你们所救,我霍逐阳再不长进,对你不起,却不能对不起刘府。”
他凝神思索片刻,“既然你出来主事,这几日我将驿帮里的事情向你交待清楚后,便去找傅岩逍吧。”他语气清淡,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他再自欺欺人也骗不过自己了。
方才刘若筠那句话,他听在耳中,就算不入心,却也微受震动。再到后面那句,要像傅岩逍那般行事,激起了他的意气。当年,傅岩逍能够壮士断腕般行事,只求护得妻女周全。难道他霍逐阳就不能么?
他就要让贝凝嫣看看,傅岩逍可以做到的事情,他霍逐阳一样可以!
这倒是出乎刘若筠意料。在她看来,其实霍逐阳应该去找贝凝嫣更为妥当些。毕竟,贝凝嫣是傅岩逍的软肋,而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是非常微妙。贝凝嫣心疼傅岩逍,在商场上处处与驿帮作对,也不过是恼恨当年驿帮有份一起陷害傅岩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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