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前,几名凤家军的士兵押着言暻到凤氏面前,而言暻却是连挣扎也没有,只是乖乖地跪下,按照规矩行礼:「六皇子暻,拜见皇后娘娘。」
凤氏站立在最高的阶梯上,见他诚恳地跪趴在地,不屑地笑了笑,让一旁的侍女搀扶着,慢悠悠地步下台阶:「子暻啊子暻,此次出行,你可真是为大琛立了大功呢。」
言暻仍旧没有抬头,只是眼里那道阴狠变得更加凌厉,却又很快地被掩盖住了:「子暻不敢当,这是父皇所託,国之所重,子暻万不敢懈怠了。」
「好一个不敢懈怠。」,凤氏讥笑着走到言暻面前,伸手轻轻叩了叩他的发冠:「远在西轮云,你也能毫不懈怠地指使刺客杀了子坤,杀了大琛堂堂一个嫡皇子啊。」
凤氏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重重地往言暻的脸上踹了下去,一旁的侍女连忙搀扶着凤氏,还不忘轻声提醒:「皇后娘娘,小心摔着了,别为了一个杂种如此大动肝火。」
言暻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再睁眼已经趴倒在地,一阵刺痛自脸颊鑽入脑袋,白嫩的脸颊上还印着鞋痕,而那双精緻的凤履又映入眼帘,却是狠狠地踩在他的手上。
「你杀了我儿便是该死,今天我要你以命偿命,不过分吧?」,凤氏几近疯狂地踩住言暻的手,还听得见咔咔骨头挤压的声音,然而言暻却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只是趴卧在地。
凤氏见言暻闷不吭声,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捏住他的下巴,满脸嫌弃地看着:「这天下终究是我们凤家的,你们梧家不配,也没机会!」
「皇后娘娘。」,言暻却是忽然笑了,眼里却凛冽地如冬日酷寒一样,狠狠投向凤氏:「好一个以命偿命,您要不要算一算......自己到底夺走我梧家多少人的命?」
凤氏愣了一下,脸上却是瞬间露出更阴狠的笑容:「呵,本宫算这个做甚?敢挡我者,只有死路一条,你还不懂吗?来人!」
一旁的内侍们看起来便是早有准备,凤氏这一声令下,马上整整齐齐地端来一碗药汤,言暻微瞇起眼,看向那碗汤药。
言暻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已经出现了好几次的恶梦,一身白衣的母亲被人架着,灌下一整碗的药汤,那白衣被鲜血染红,全身布满了怵目惊心的红点。
他没亲眼见过那场景,却时常梦到,就在那时梧湘和他说了母亲死亡的真相后,那恶梦却是没再出现过了。
可他绝对不会忘,还有那一切一切,凤氏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那些鄙夷、不屑、蹭恨、欺负。
是啊,以命偿命,子坤不是他害死的,然而害他母亲背负污名,灌毒惨死,杀了梧湘和霓牵的人,都是凤氏,就因为这些人阻碍到她,或仅仅,只是她看不顺眼的人而已。
这座宫里,想除去一个人,往往不需要理由,只要牵扯到其中利害,连自己为何而亡,都不会知道。
犹如当年他母亲分明什么都没做,便被诬陷红杏出墙,被直接毒杀。
言暻嘲讽地笑了笑,两个内侍过来架住他的身子,那碗药汤也被递到面前,那熟悉的气味瞬间灌入他的鼻腔,令他作呕。
一想到当年的母亲便是死在这样一碗汤药下,言暻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化为灰烬,却隐隐约约中,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六皇子暻,买凶谋害八皇子坤,意图夺嫡上位,祸害宫闕,今赐毒一碗,以断后患!」,一旁的内侍朗声宣布,凤氏轻轻捧过那碗汤药,微微一笑,狠狠掐住言暻的脸颊,死死盯着。
「可惜啊,梧国巫和你的霓牵姐姐被斩首了,没能让她们和你母亲一样,嚐嚐这寒梅绽。」,凤氏眼里的阴狠更加猖狂:「就让你代替她们嚐嚐吧。」
正当凤氏将汤碗抵上言暻的嘴,忽然一个内侍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放肆!如今在审问刺杀八皇子的真凶,胡乱吵闹做甚!」,凤氏狠狠瞪向那内侍,而那内侍连连磕头,全身颤抖的厉害:「是......是凤将军!和其他凤家军的士兵们......全部都在食堂中毒而亡!」
凤氏将那汤碗放回木盘,神色也慌张起来:「查清是何人所为了吗?」,然而内侍只是连连摇头:「不......不知,食堂被守卫司的人马包围起来了,不让人接近。」
忽然大殿旁传来骚动,只见守卫司的守卫们两两一组,抬着一个又一个中毒而亡的士兵出来,而那些士兵们的鎧甲上皆有象徵凤家的凤纹,皮肤上也不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凤氏吓得连连后退,却被阶梯给绊倒在地,一旁的侍女连忙搀扶,而言暻却是轻笑一声,缓缓站起。
「六皇子,已经照您吩咐的做了。」,阿列自那几个守卫中走了出来,凑到言暻旁边说道,而言暻只是微微点头,眼里是无尽的冰冷:「很好,接下来......」
言暻一步步走到已经瘫软在地的凤氏面前,又看了一眼木盘上的汤药,伸手指向凤氏,冷声开口:「把她给我架起来!」
几个守卫马上动身架住凤氏,原先那些内侍们也不敢再靠近言暻,凤氏脸色惨白,双腿也无力,她抬头望着眼前那个指着她的少年,瞪大双眼怒吼:「大胆!本宫可是皇后!你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言暻嘴角微勾,眼神却像是要把人给千刀万剐一样,「任何忤逆你的,你看不顺眼的,不管做什么对您来说都是大逆不道吧?」
凤氏死死咬着下唇,眼里的血丝满佈,看起来很是吓人,见凤氏不语,言暻又慢悠悠地走向那捧着木盘的内侍,抓住了随内侍发抖着而抖动的木盘,接过了药汤。
「皇后娘娘,既然我娘都尝过这寒梅绽的滋味了......」,言暻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汤匙搅动着药汤,一边微笑着,「不如,让你也体验体验这寒梅开的有多美,如何?」
凤氏看着步步逼近的言暻,原先深埋心底的恐惧剎那生长,那捧着药碗的少年,一步一步走来,模样早已不是往日的柔弱可欺,而是带着满满的杀意,如同来取命的鬼差一样,然而言暻却忽然停下脚步,看向那些守卫们。
那些穿着凤纹鎧甲的士兵们一个个被放在大殿前的广场,有的士兵甚至已经七孔流血,死状悽惨,忽然两个守卫扛来了一个人,放在了凤氏与言暻面前。
「皇后娘娘,请您节哀。」,那两个守卫将扛着的那人放下后,便转身离开,
凤氏浑身颤抖地看着那人满是血跡的脸庞,认出了那人。
「阿宇!」,凤氏眼神惊恐地不断摇头,跪爬着到那人身边,失声痛哭,原先皇后的端庄稳重早已不见,倒像是一个路边的疯婆子,而凤宇原先那些嚣张跋扈的神色已经不再,只是双眼紧闭,脸上佈满了红点。
凤氏狠狠转头瞪着言暻,气急败坏地大吼:「言暻!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害死我儿还不够......连本宫的弟弟都杀!」,然而言暻却是笑了起来,眼眶也微微泛红。
「凤胭然,你欠我三条命,你不会不记得有哪几个吧?」,言暻捧着那药碗走到凤氏身边,冷眼扫过那满脸鲜血的凤宇,目光恨恨地扫向一身狼狈的凤氏:「子坤还我一条......凤将军抵了一个,再来......就差您了,皇后娘娘。」
「是她们该死!和本宫没有关係!」,凤氏失心疯似地大吼着,言暻又提高了音量,质问道:「和你没关係?哪个不是你害死的,你说!」
凤氏却是忽然安静下来,眼里闪过一丝倔强,不屑地望向言暻:「难不成你母亲该继续活着?哈!愚蠢!」
「她只要在这世上一日......本宫的位置就永远不会安稳,她日日狐媚惑主,妄想的不就是我这个位置吗!」
言暻冷哼一声,亦是不屑地看着凤氏:「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皇后娘娘,凤氏一家独大,我梧家何时与凤家一般,如此嚣张跋扈?」
凤氏正欲开口回骂,言暻却早已继续说下去:「说白了,便是你害怕自己既不得宠爱,又没了权力,是吧?」
「呵!不愧是梧悯儿的杂种,倒是伶牙俐齿,叫本宫好生佩服!」,凤氏猖狂地笑着,却忽然被一旁的的守卫紧紧抓住,而那碗药汤,已经递到她的嘴边。
原先一片碧蓝,万里无云的天,此时此刻却是乌云密佈,天边还隐约传来雷声隆隆。
凤氏眼中的猖狂就在那药汤凑近后,瞬间化为惊慌,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言暻冷冷地开口:
「整碗灌下去,一滴不剩。」
阿列看向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