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管起来,周叔也不太敢随意行事。
当即,让小厮端了把圈椅,坐在院中间。
“这瓷碗,摔的还真是时候,早晚都在桌上,就是等囡囡到,它才自己蹦地上。
而且,这桌子离甬道距离这么远,它居然自己长了脚,直接往囡囡跟前来。
侄媳妇,你说,我侄儿今日才走,你这当主母的,怎么就这么大意呢?难道···”深邃眼,直直望进她眼里,“嘴上说着欢迎欢迎,心底却想着捅死你,捅死你?”
王氏本就话语不多,此刻被故意诬陷,想要反驳,可对方又是长辈,她怯怯,“不是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连说几句,都是重复一样的话。
阕逸帆却不打算放过。
如果不是她,那也是这几位中的一个,她作为在场的主人,就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只要不停逼问,增加她心理压力,不愁挖不出这歹毒女人。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谱:庶女和姨娘,在府里地位低,明目张胆的这么多,她们不敢。
如果不是王氏,那就只有那位跋扈嚣张的嫡女了。
果然,阕晏霞忽地拍桌站起,涨红脸,鼓起的青筋,大喘气指他,“你是西宅的,凭什么管我东宅的事?再说了,外甥女也是我爷爷的,关你什么事?是不是当舔狗当惯了,就直不起身子,做人了?”
全院,顿时阒静。
这样拍桌骂长辈的,可是没好下场。
阕晏玲本事挨着坐,此刻,也微微侧身,不看她那边。
周叔摸鼻,暗暗冷哧,这嫡女,还真是以为阕家把她当宝贝呢。
阕逸帆,相反并未生气。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冷静。
“侄孙女,要记得你这些话,你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而匆匆回来的阕晏坤,气冲冲过去,一个巴掌,扇的她脸瞬间红肿一片。
王氏惊呼,想要去阻止。哪知,被阕逸帆拉住,并毫无感情道,“侄媳妇,你女儿的大放厥词,你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你要明白,今日家里人不教训她,等她到了婆家,多的是人磋磨。”
冷冷甩开,大步离去,只是,给周叔留下一句话,“咱们阕家的祠堂,可不要这种没上没下的东西去跪,当心祖宗罚我们。
关起来,半年不需出门!谁要放她,我阕二爷打断他的腿!”
阕晏坤,气的发狂,把那三簸箕的粽叶放在地上使劲捻,直到粽叶全都变成烂叶才停脚。
他就不明白,表妹带来的家当,足够她不花阕家一分一文,可,自己的妹妹,怎么就容不下她?还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害她?
看着那不远处细碎尖利的瓷片,他心如刀绞。
父亲早上临走前的嘱托,他句句记得。
可一天都没完,妹妹就沉不住气。
他失望,对妹妹,也对没有教养好妹妹的娘。
“周叔,关起来,祠堂的地界,容不下这么心狠的人,也容不下对长辈出口不逊的混账。”
还有娘,我希望你把这庶妹和姨娘管好,不然,再出幺蛾子,也不要怪我这当儿子的心狠。”
径直离开,头都不会。
周叔心里也有气,大手一挥,两个小厮,再次拽起阕晏霞,往西边的一处小院而去。
王氏想上前阻拦,可看到周叔横过来的眼之后,讪讪然,呆坐一旁偷偷抹泪。
周叔也没急着走,明知始作俑者就是孙小姐,可总要把前后经过弄清,不然,大老爷那是过不去的。
······
南枝被安置在前院的松鹤院。
这是阕逸舟的院子。
里面没鹤,只有成片的矮松和侧柏。
离大门最近,方便大夫及时赶到。
手心只是割破个口子,主要是脚底板,被一块瓷片深深扎进,瓷片现在都还没拿出来。
“疼不疼?是不是很疼?”阕逸舟手足无措,既想摸她,又不敢,手掌伸来伸去,最后停在半空,划个弧线又缩了回去。
南枝疼的直哆嗦,确实很疼。
可她不能说,不然那使坏的人,会更加遭罪。
虽然她还猜不到是谁。
总归是大舅伯的亲人,她不想让大舅伯难做。
寒梅去门口等大夫,冬雪端了盏红枣茶进来。
阕逸舟赶紧接过,并吩咐道,“去和周青说一声,如果都不交代的话,那院子就封半年。”
冬梅低头后走了。
疼的正哗哗流汗的人,猝地感觉后背一阵凉意。
阕晏坤,拿着一把玉竹扇,正在给她扇风。
“···大表哥···”一直强忍的眼泪,就这么一颗颗,从她纤长的睫毛,滚落下来。
阕晏坤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伤她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
“对不起,囡囡,表哥没照顾好你。”
“表哥,我不怪谁,我就是···太疼了。”咬住下唇,想要忍住眼泪,可它们不听她的话,还是颗颗往下落。
阕逸舟和阕逸帆一起进院的。
身后,跟着两位背药箱的大夫。
一人看手,一人瞧脚。
南枝在老家时,经常去同一条街的医馆观摩学习。
有些简单的例症,她也懂得。
可自己受伤,她却看不了。
见拿着竹镊子的大夫,有些犹豫,她擦了把额头的汗,赶紧宽慰,“大夫,不要紧的,我不疼。您尽管下手。”
大夫是位鹤发鸡皮的老年人,见小姑娘苍白脸色,咬紧牙关,抓住自己不停抖动的脚踝,恻隐之心,让他更加不敢下手。
瓷片不大,却扎的很深,如果拿出来,绝对会血流不止。
阕逸舟等不及,直接抢过那竹镊子,沉声道,“准备止血的药粉和纱布。”
说罢,狠狠出口气,闭了闭眼又旋即睁开,竹镊子迅速拽住那瓷片的钝处,重重一扯,瓷片出来。
南枝啊了声,大夫赶紧上前。
足足有一节手指长,尖细的角,正好扎在她脚心。
这该多疼啊,她那么嫩,那么软,他们都不舍得去用劲捏,竟然···竟然····
阕逸帆心里的气,在沿路来饿路上,已经渐渐消散。
心里没他的人,他不必放在心上。
何况只是个孙侄女。
南枝的脚被裹成粽子,手掌上也包上厚厚的纱布,只要不见水,每日换药,大概十天左右,手掌就会好,至于脚上,痊愈的时间,会长一些。
大夫离开后,南枝就在阕逸舟的床上睡着。
寒梅在边上给她慢慢打扇,希望她能够睡得安稳些。
三个男人坐在外间,一口一口的喝茶,谁也没说话。
“坤儿,你说的那户人家,无需让你母亲做主,她唯唯诺诺的,搞不好还被你妹妹忽悠住。明日,你把他带来,我见过一面便决定。
明年二月及笄,等三、四月就让你妹妹出嫁吧。”
阕晏坤也因为母亲对妹妹的溺爱纵容,才会养成这个性格。
心中本就颇有微词,既然爷爷愿意出面,他自然巴不得。
当即点头应是。
周叔回来,用粗布帕擦完汗,开始讲述事情经过,“那空碗,本是装馅料多出来的,是孙小姐故意朝表小姐的地方砸去的,大小姐和黄姨娘承认了,而夫人,说她,确实不知。”
“三春院,禁足一个月,那狠毒的东西,关她半年再定。”
众人无异议,大家心神俱疲,各自倚靠在矮榻边,闭眼打盹。
南枝要养伤,松鹤院离大门近,方便大夫出入。
就这样的理由,她开始在松鹤院住下。
而外公阕逸舟,也没换到其他地方,而是就在侧间,随意住着。
而那两位,也在松鹤院,住在另一处侧屋里,谁也没想挪窝。
虽然现在南枝手伤脚伤,不可能做什么,可他们就是愿意守着她。
看她吃饭喝茶,都是心情愉快。
直到端午节到来,外出多日的二老爷,阕仲夏和西宅那边的唯一的孙子阕晏珩,同时归家。
这种默契和平衡无形中就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