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八分。
目标差不多到附近了。
我往街道的右侧看去,路灯的辉映之下,一个人影正规律地摆动双腿,朝这里前进。我用手里的小型望远镜确认了一下,确实是目标没错。
四点九分。
目标持续接近巷道。
我拿起无线电,按下发话钮:「『客人』接近中。距离进入巷道还有六十秒。」
梢姊没有回应。
但我彷彿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目标持续接近巷道。
跟我事前预估的几乎相同,目标会在四点十分前后进入巷道。
只要再几十秒,包括我的经济问题在内,梢姊就会把所有事情都搞定。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意外状况——突发事故发生了。
在寧静无人,距离破晓也还有一段时间的街道上,亮起了一道路灯以外的光芒。
是车灯。
伴随着引擎声与刺耳的剎车声,一辆银色休旅车从街道右侧衝了出来,在目标的身旁紧急剎车。
下个瞬间,一切都发生在我的视线死角。
但那些动作就算不用太丰富的想像力,也能轻易补足。
休旅车的车门滑开。目标被拉上车。车门关上。车辆疾驰而去。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在这种时间点,若是没有其他意外,这辆车大概会——
连同我们要处理的目标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该死!」
我立刻转身跑下楼,同时用无线电对梢姊喊话。
「梢姊,情况有变!『客人』被掳走了!」
「我看到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马上出来会合,我们开车追上去!」
「好。」
下到一楼,我立刻衝出门外,跳进路边的轿车内。这台车是为了以防万一而租来的,本来只打算在去回程的时候使用而已,没想到会派上额外的用场。
我发动车辆的同时,梢姊跳进副驾驶座并关上门。我没多想,猛踩油门,全力追赶前方那台休旅车。
「绑票吗?」
我摇头:「从『客人』的晨跑路线来看,还有很多更好下手的位置。虽然那些位置都在晨跑路线的后半段。」
「也就是说……那些人是衝着我们来的。」
我没有直接答话。
如果是以绑票为目的,又选择在这种地点下手,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对方必须抢在我们杀人之前出手。毕竟人质必须活着才具勒赎意义。
这也意味着,我们的整个计画都被人知道了。
虽然我是菜鸟,但在接下委託之后,包括同业在内,该疏通的部分我一个都没少。理论上是不会发生「抢客人」的情况才对。
再说,如果真的要抢梢姊的客人,只要找个位置蹲点,狙击枪一发就能搞定。哪里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不一会,银色休旅车的车尾灯就出现在视线当中。两台车的距离持续拉近。
这时我才意识到一件事情——接下来要怎么做?
「品宣。」
「怎么了?梢——」
梢姊突然凑到我身边耳语。我的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这不是平时会出现的距离。我们之间不是这种距离感。
她左手托住我的后脑,硬是让我面向她。同时,她覆着丝袜的的左膝也压在我的右大腿上。梢姊本来就身材娇小,这一压没什么重量感,唯有隔着些微布料的肌肤触感让我心神不寧。
「梢、梢姊……?」
「看着我的眼睛。」
我看了!不管之前还是现在都一直在看!你的睫毛真的很漂亮!还有那个眼神!不管平时小动物的感觉还是现在都——
伴随着她的呼吸吐息,那双唇也渐渐朝我靠近。
「等、等一下,我还在开车……」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欸欸欸等等等一下梢姊你说的开车是那个开车吗所以你是想在开车的时候开那种车吗再怎么说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太刺激——
「抓稳了。」
在这三个字之后,梢姊立刻将我抱入她的怀中。
几乎与此同时——
碰!
伴随着巨大声响和衝击,轿车剧烈摇晃。
我感到天旋地转,一时之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接下来的这段描述,全部都是我自己日后从车祸现场推测出来的。实际上,在场除了梢姊之外,应该没有人真正弄清楚这个瞬间发生的事情。
梢姊之所以把膝盖压在我的右腿上,是为了要控制油门。
或者说,是为了让我不把脚从油门处移开。
这样一来,车子就会持续加速,拉近两台车之间的距离。
在即将撞上时,为了避免我陷入恐慌,梢姊强制让我别开视线。
最后则是三个连续的动作,也就是梢姊说出「抓稳了」之后的事情。
首先是将方向盘向左切。
接着用空着的右脚将油门补到底。当下太过混乱,我甚至连自己的脚被踩了一下都没发现。
最后则是将方向盘向右切回。
于是,这台租来的轿车车头,便从左侧后方朝休旅车车尾,狠狠地从横向撞了上去。换个比喻,就是把整台轿车当作棍棒之类的长型武器,朝对方的尾椎结实地来一记左打挥棒。
比起从正后方直接撞上去,或许这样的操作更能有效地阻止对方逃逸。
事实上,被梢姊这样一撞,休旅车立刻失去控制,撞上了路旁的电线桿。
这种彷彿虚构动作电影里出现的片段,现实中真的做得到吗?
很遗憾地,梢姊就是这样的存在。
工作时的她,不论任何举止,都像是从动作电影里搬出来的。
就连现在也是。
好不容易从车子里爬出来、匍匐在地面上的我,依稀能看到梢姊持刀走向休旅车的背影。
只差休旅车没有起火燃烧,否则我的视角就是不折不扣的电影镜头了。
黑色风衣翻飞。
l、ol、木樨、茱莉安娜……
她有很多很多的称呼,但这些称呼都只代表一个身份。
她是梢姊。
黑鷲物流最优秀的「送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