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意气得跺脚:“阿姨你看他!”
这时候开始敢告状了,吴文霞也不让江云意失望,一拐杖打在傅岩风腿上,“该干嘛干嘛去。”
拐杖是傅岩风拿枣木做的,材质纯正质地坚硬,要是结结实实挨上一下真有够受的,不过吴文霞没用什么力气,做做样子没真打,傅岩风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倒是江云意心疼了,忙跑到吴文霞跟傅岩风中间,跟吴文霞解释自己是开玩笑的,又扭头问傅岩风疼不疼,傅岩风说疼,江云意就自责得快掉眼泪,吴文霞笑着又给傅岩风一杖,这一下是真使劲儿了,傅岩风也真疼了。
黑袋子里装的是自家养的鸡,傅岩风拿到镇上给之前借他车的人。
到了地方,傅岩风提着袋子下车去送鸡,江云意坐在皮卡里等他回来,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送傅岩风出来到车边,江云意听见这个男人对傅岩风说:“不要跟叔客气,当年你爸替我们这群人出头,说起来是我们欠你们一家的。”
男人走后,傅岩风上车来,胳膊搭着方向盘,没马上发动车子,转头问江云意想去哪儿。
江云意自作多情想到“约会”二字,就说随便去哪儿都可以,经过一个小公园还以为傅岩风会把车停下,没想到车子没停,直直开进了公园旁边的批发市场。
大年初二批发市场店面已开了大半,大横幅大招牌大喇叭宣传推销着,像是清仓甩卖一样做着活动。
之前的袜子卖完了,傅岩风这趟来预备看看货了解行情,等开春了重新出去摆地摊。
江云意一下车就被路边卖棉花糖的吸引了,跑过去摊位又跑回来,问傅岩风有没有零钱,傅岩风拿了张五块钱给他,几分钟后江云意拿了根粉色的棉花糖回来,再把找回来的三个钢镚儿还给傅岩风。
“吃这么多糖当心蛀牙。”傅岩风拍他脑袋,“早上牛皮糖都吃完了?”
江云意咬了一大块棉花糖,吸溜进嘴里,含糊着说:“留了两块在你家。”
傅岩风笑道:“不是说不给我吃?”
江云意哼哼道:“你不准吃,给阿姨吃的。”
傅岩风指了一下他手中的棉花糖,“我咬一口。”
江云意很听话地把棉花糖递到人嘴边,才发现自己又被傅岩风牵着走了。
傅岩风一口下去,棉花糖瞬间消了一半,秃秃的连签子都露出来了,江云意眼睛瞪得浑圆,气不过又自己从傅岩风口袋摸出刚才的钢镚儿,去重新买了根棉花糖,离这人远远地吃。
傅岩风捏他后脖颈:“小白眼儿狼。”
批发市场很大,卖什么的都有,家居百货、男装女装、玩具装饰品等等。
进了市场,江云意举着半根棉花糖贴过来说吃不下,傅岩风接过来帮他吃,又问他摆地摊想卖什么。
“你问我呀?”江云意突然有点紧张起来,“我不懂的,你觉得什么好卖就卖什么。”
傅岩风听了一通废话,就不问了,两口吃完棉花糖找个地方把签子丢了,然后直接带着人去到一家服装店。
“卖短袖t恤好呀。”进店以后江云意一下有了主意,“南方四五月就热了,这种基础款还不会过时,现在趁便宜提前囤货,入夏前卖生意肯定好。”
傅岩风觉得江云意还算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刚想夸他,就听这人说,“卖内裤也行啊,内裤一年四季都需要,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都得穿。”
傅岩风觉得这人再说下去就要推荐自己卖女士内衣了,便伸手把他拉到短袖区前,打断他的思路,要他挑短袖款式。
江云意挑了几件版型好的基础款t恤,女老板在旁边夸他眼光好,“都是我们这里最好卖的款。”
今天来得匆忙,没带麻袋或者小推车,除了江云意挑的那些,傅岩风又点了几件要老板记下衣服款式,过两天来取货。
出了店,江云意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说自己元宵后开学,“如果你大年初六开始摆摊,我还可以陪你摆十天。”
傅岩风原本没打算带他一起摆地摊,盯着身边这人毛茸茸的后脑勺看了会儿,最终没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走回车子的路上经过家体彩店,傅岩风老习惯刮一张面值两元的刮刮乐,江云意第一次刮兴奋得不行,掏出上午吴文霞给他的五十块压岁钱,也要学着傅岩风买来刮。
傅岩风一张没刮到就收了手,江云意连续刮了三张没刮到,刚想收手就在第四张刮到二十块钱,扣掉八块钱成本,净赚十二块,野心大了起来,又一气买上六张刮刮乐,没想到最后六张什么也没有,到手的十二块还没捂热就没了。
如果这时候收手还能不赚不赔,偏偏江云意不死心,又多花了二十块钱出去才认清现实。
出了体彩店江云意丧得不行,坐回车上还低着脑袋。
傅岩风没把车发动,开着车窗抽完一根烟才把窗摇上,看了眼仍然处于郁闷状态的江云意,伸手握住他下巴把他脸抬起来了。
脸蛋被抬起来的江云意还一脸茫然,两眼无辜地眨着看向傅岩风:“干嘛呢?”
傅岩风指腹在他柔软的脸颊按出个酒窝一样的痕迹:“知道刚才为什么没拦你吗?”
“知道。”江云意脸颊有点儿痒,伸手挠了挠,然后垂下睫毛难为情道,“我太贪心了,你帮我长记xin呢。”
傅岩风松手,没回话算是默认。
回去路上江云意一直趴在窗边看风景,傅岩风通过后视镜看见他眼圈好像是红的,就没喊他坐正,由着他扭头看窗外。
车子在家附近路口停好,傅岩风没着急下车,也没把车门解锁,先跟江云意说话:“红包在身上吗?”
江云意揉了揉眼睛不知所以然,但还是说:“在的。”
傅岩风侧身朝他伸手:“给我一下。”
江云意拿出来给他,傅岩风接了红包,把里头剩的三十块钱拿出来,又另外摸了张五十块钱出来重新塞回红包袋里,然后把红包还给他。
傅岩风看着他说:“今天那些刮刮乐是你替我刮的,盈亏都算我的。”
江云意瘪嘴道:“不要,是我自己要刮的。”
傅岩风说:“行,五十块钱你先拿回去,长大能赚钱的时候双倍还我。”
江云意突然一脸严肃:“双倍!你连小孩儿的便宜都占。”
这时候又肯承认自己是小孩儿了。
傅岩风没搭话,江云意又说:“我要是长大跑掉了不还你了怎么办?”
傅岩风觉得这人挺逗,就顺着他话说:“你跑不掉。”
江云意死乞白赖说:“我怎么就跑不掉?”
傅岩风开门下车,不陪他说口水话,江云意果然就炸毛了,从副驾驶下来跳到他背上,缠着他脖子说:“傅岩风你这死没良心的。”
傅岩风托住他屁股把他往上颠了颠,说:“胖了。”
“衣服穿多了!”江云意赶忙说,“冬天衣服好几斤重呢。”
傅岩风说:“嗯,这么胖肯定跑不掉。”
江云意本想跟傅岩风调调情,算盘没打着还被反将一军,忧伤得不想说话,软绵绵趴人背上成了一滩泥。
第19章
自从上次吴文霞听王婶的话先斩后奏直接把相亲对象请家里来这招行不通以后,家里的新电视就失去了提升傅岩风在相亲市场地位的作用,于是大年初一开始吴文霞就在念叨着把电视拿去退了,念了几天就看了几天电视,坐躺椅上一边打毛线一边看电视剧,剧看舒服了,渐渐也不念了。
一年到头就休息两天,大年初三傅岩风又开始接单送货,江云意白天过来的时候,傅岩风不在,他就跟吴文霞一起看电视,搬把小板凳坐她身边,帮她卷卷毛线理理毛线团,吴文霞手确实是不灵活了,一件毛衣半成品,既松垮又拧巴,常常织一半要拆了重来。
“以前你岩风哥的毛衣都是我织的,”吴文霞叹道,“现在我都让他直接上外边买比较快。”
江云意也学着织,上手很快,两天时间织了个巴掌大的束口袋出来,吴文霞夸他心灵手巧,以后肯定很多女人愿意嫁给他。
江云意想到了傅岩风,试探xin问吴文霞如果自己以后一辈子不娶老婆会怎么样,吴文霞说,娶不娶老婆其实是个人的自由,只是要考虑到老了以后身边没人该怎么办。
江云意说,如果老了以后身边有人陪着,但那个人不是自己的老婆或者小孩儿,是不是也可以?
吴文霞说她年轻的时候听过别的村有几个女人一辈子没结婚是靠姐妹结伴互相扶持到老的,只是她没有那么幸运能找到这样的同伴。
江云意心砰砰直跳:“只要能够相互扶持,不管男人女人都行,是吗?”
吴文霞织毛线的手停了一下,抬头看他,江云意手心冒出汗来,很快吴文霞手伸过来摸他脑袋,脸上带着笑:“放心,你以后肯定娶个漂亮老婆。”
此时的吴文霞还没意识到,眼前这人哪里是想娶老婆,分明想“嫁”给她儿子。
连着初三初四初五三天傅岩风皆是早出晚归,江云意一直到天黑回家都没等到人。
大过年江云意天天往吴文霞这边跑,村子又小,很快刘贤珍就不知从哪里知晓了这件事,在饭桌上阴阳怪气道之前以为他是在外面做工,没想到是给家里省钱跑别人家吃饭去了。
他低头吃饭不说话,刘贤珍一筷子打在他脸上,说他以后都别回来吃了。
筷子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江云意眼泪立刻就不受控地在眼眶里打转了。
大年初六一早江云意收拾了行李决定提前回校。
因为有高三生在,所以学校大年初六就开放宿舍了,住校生可以提前返校。
想走有一百个理由,随便给出一个刘贤珍都不会留他。
行李很简单,一个背包,一个拉链手提袋,没了。
小姑丈骑电动车送他去汽车站坐班车,他下了车,小姑丈就掉转车头走人了。
早上八点钟左右,傅岩风在车站附近的加油站给车加完油,出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路边一个石墩上。
他把车开过去停在那人身边,下车时候那人也看见他了,但却一下把头扭开。
江云意身上背一个包,脚边还放一个行李袋,身后不远处就是汽车站大门。
“要坐车?”傅岩风走近他,“不是说元宵后才开学?”
这人低头嘟囔:“提前开学了。”
“那怎么坐路边不进站?”傅岩风问他。
“你也盼着我开学……”
听见这话傅岩风上前一把将他从石墩上拉起来,然后就看见这人右边脸颊有一道红肿的印子,像被什么细长的条子甩到脸上一样。
“怎么回事?”傅岩风皱眉。
就是再迟钝也该知道不对劲了,傅岩风没办法留他一个人,先把他带上车了。
一上车江云意侧身靠着椅背,说一句好困眼睛就闭起来了。
车站附近太吵闹,打电话推掉早上一个送货单子以后,傅岩风把车开进一条没人的小路,让江云意安静睡了一段时间。
一个多小时后江云意揉着眼睛醒了,看见傅岩风一直盯着他,便还是把头扭开。
傅岩风问他:“脸怎么了?”
“没、没怎么。”
傅岩风又问:“学校提前开学了?”
江云意只是低着头抠手指不说话。
等傅岩风不再问了,江云意才断断续续把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下。
话题从刘贤珍拐到村里其他人,最后落在傅岩风身上,江云意越说越哽咽:“你才不是什么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