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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曾收到过叶树年的书信,不只一封。但那时距离他消失,已经过了两年多。当时徐清收到他的信时非常惊讶,一度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可看见他字里行间透露的柔软时,才真正相信了。
    她拿着信回到房里,一字一字地阅读,并强忍着激动,不让泪水掉下来。
    「徐清:
    好久不见了,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一直想打通电话给你,但又怕不晓得说什么好。最后思考了很久,还是写信了,希望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我只是想说声抱歉,明明答应你会回去的。」
    这是张明信片,上头印有一片夕阳西沉,橙光闪烁的海平面。是从希腊寄来的。
    徐清知道叶树年大概是流浪去了,只要他不说,根本就难以找到人。可不论如何,她知晓叶树年安好,这便是最大的喜讯。
    她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
    或许徐清无法预测他何时会回来,但是既然叶树年已经愿意先告知他安然无恙的讯息,那么他回来也是指日可待。说不定其他人也都收到明信片了,想到这她便不知不觉地掉了眼泪。
    这两年里,徐清总是担心着叶树年身在异乡是否平安,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所以回不来?又或者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烦恼着连饭也不能好好吃,还是童语馨再三安抚,她才渐渐回復成正常生活。
    相比徐清的忧心烦扰,童语馨反而较为豁达,她认为人一生总会有想要失踪的时候,虽然知道会让爱着自己的人担忧,却也还是想要出外闯一番。而叶树年从来也不像是会就此不见人影的人,只要他认为够了,自然就会回来。
    徐清无法认同,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丢下一切出走的勇气,无法想像该是什么样的洒脱才能如此。
    童语馨告诉她,身为朋友的他们只要耐心等候就行了。
    他一定会回来。
    徐清除了相信,也别无他法。
    原本徐清想剪掉自己已经长过肩的头发,却在偶然翻到吴政萱以前的照片时,又犹豫了。当初徐清的头发留得很长,马尾是她的既定发型,没有变过。久久和吴政萱见一次面,她就很喜欢梳自己的头发,还替自己绑辫子或做其他造型。因为如此,即便徐清觉得长发很难整理,洗起来麻烦,还是为了吴政萱继续留长。
    直到她们分手那天,她直接衝去理发廊,请设计师一口气剪了。设计师还再三确认,毕竟她那头长发看起来就是留了很久,她还是点头。
    此后她再没像这样留长过头发了。
    「为什么要分手?」毕业典礼后的下午,徐清便接到了吴政萱的电话。吴政萱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分手吧」,就让她的世界天崩地裂。
    徐清知道肯定是因为今早被吴政萱的父母发现后,才会变成这样。可是徐清不愿相信会是这么糟的结果,她以为一定有解释的机会……她也相信吴政萱会为了她们的感情而努力。
    可这是为什么呢?那时吴政萱要她先回去,她听话了,但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分手对你和我都好。」吴政萱轻声说,几乎感觉不出来究竟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不要。」徐清颤抖着语气,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感觉无比炙热,让她就快握不住。
    也快要听不下去了。
    「徐清,对不起。」吴政萱留下这句话,就把电话掛了,此后无论徐清打再多通,她就是不接。
    徐清几乎崩溃,一个人在房里痛哭。
    直到傍晚,徐清顶着哭红的眼出门,一路便往发廊去,找了平时固定替她修头发的设计师,表示想要把头发剪短。因为设计师还接了其他客人,所以徐清耐心地在发廊等了两个小时,过程中没有客人要接的设计师就过来陪她聊聊天,因为徐清看起来非常忧伤。
    徐清没有把事情说出来,只是一直哭一直哭,搞得里头几个设计师都慌了手脚,还有女客人七手八脚地从包包里掏出买来的软糖,要送给徐清吃,希望她的心情能够好一点。
    徐清从来没有这么难过的经验,活到现在十七、八年,什么挫折都不曾打倒她,永远优秀得彷彿生来就是楷模,却第一次如此失控,爆炸性的悲伤连旁人都沾染了几分。
    后来轮到她了,设计师在准备剪下她的长发前,还不断询问,徐清非常坚定,设计师却很犹豫,但看到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只得一口气剪了。因为徐清在设计师边剪边修的过程中不断流泪,设计师也无法得知她希望什么造型,只好自己来。
    徐清的发型便从一个柔媚的女孩,剪成了清爽的男孩头。徐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惊讶,只是反覆吸着鼻子,有点茫然。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不过既然都来剪头发了,就当成刚刚剪掉的都是你最伤心的,留下来的都是最好的。」后来,设计师这么对她说,然后微笑,「从现在起,你就要变得比以前更坚强,不是之前那个柔弱的徐清。」
    徐清愣住。
    「女孩子的眼泪很珍贵的,但我相信让徐清这样掉眼泪的,一定也是很重要的人。」设计师抽了几张卫生纸给她,语气温柔,「对于重要的人,流过一次眼泪就够了,流太多次,就会变得廉价了。」
    徐清还是哭着点头了,设计师轻轻给了这个才十八岁的女孩一个拥抱。
    可如今,徐清不知不觉就没再去发廊,头发一日一日往下垂坠,过了耳下到了肩上,她突然觉得自己留下的都是岁月。
    当初为了吴政萱留的头发,现今是为了谁而留?
    或许是每一个人。
    原本想剪掉头的念头,也打消了。徐清认为就这样继续下去也无不可,设计师说剪掉的都是她最伤心的,留下的都是最好的,但徐清认为到目前为止的一切虽然悲伤,却也是无可或缺的,于是她把这一切都留下了。
    徐清已经不是当年伤透心的小女孩了,时间让她变得坚强,挚爱让她变得成熟,儘管背负着这些伤痛,她还是走过来了。
    她明白有些伤口终其一生都不会痊癒,可是时间会将它抚平,然后为它上药,一帖不会再感到疼痛的药。可能一辈子都会带着当初受的伤,但这些伤会让自己不再踏上相同的路,不再遭受一样的痛。
    徐清重新把头发扎起来了,她开始认为这一切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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