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 kills herself
and me,
again and again.
玄关处,守在门口的男孩已经站了快有一个时,任凭佣人们如何劝说都不肯挪动双腿,只是倔强固执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就像名恪尽职责卫兵那样。
漂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期待。
五点一刻,门外传来响动,男孩抬头看向电子猫眼,显示屏里首先是父亲正在开门的身影,他身后还跟着一名穿着端庄的女人。
还有一个,等开了门他才从女人身侧看见那个他心里宇宙第一超级无敌可爱的女孩,身材依旧如记忆里那样娇小,她卷卷的头发上别了淡黄色缎面蝴蝶结,一身浅色碎花连衣裙,踩着纯白的小皮鞋。
还有这张脸,细碎的刘海下面睫毛那么翘,眼睛又大又亮,圆圆的面颊透着令人喜欢的健康红润,嘴巴也粉嫩嫩的。
聂诚还未等给儿子介绍身后的两个人,只见儿子一个箭步冲到小姑娘身边伸出手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迟琳也愣住,心想聂桓这孩子也太热情了。
两个大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而迟樱被他胳膊勒的有些难受,皱起了小脸,“唔……”
聂诚见状连忙伸手拉聂桓的后脖领子呵斥:“儿子,你抱得姐姐不舒服了,快把姐姐放开。”
八岁孩子的力气自然敌不过成年人,只能被生生拽走,然而那双眼依旧死死盯着迟樱,如同看见猎物而亢奋起来的鬣狗。
“儿子,这是你迟琳阿姨,这是迟阿姨的女儿迟樱,她大你三个月,所以你得人家叫姐姐,知道吗?”
聂桓站在男人腿边,乖乖地喊着:“迟阿姨好。”随后目光再一次锁定迟樱,良久才唤道:“姐姐好。”
聂诚对儿子友好的态度很是满意,摸了摸他的头顶慈眉善目地说:“从今以后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
“来,小樱,叔叔给你准备了很漂亮的房间,快来看看。”聂诚说着自然地把迟樱给抱了起来,聂桓立马扯住父亲的裤管急切地说:“爸,让我抱。”
“你抱的动吗,臭小子,赶紧做功课去。”聂诚带着迟琳走上楼梯,抬腿间脱离了儿子的拉扯,可聂桓又像小狗似的黏着不走,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坐在聂诚胳膊上迟樱抱着继父的肩膀垂眼俯视聂桓,而他也恰好抬头,看见她对他吐了吐舌,随后她又挑衅一般面带依恋地蹭了蹭聂诚宽阔结实的肩膀。
聂桓眸子沉了下来。
好啊,等你下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的房间被安排在聂桓隔壁,一进门便是铺天盖地的梦幻氛围,空气里冒着粉色泡泡,从天花板的云朵独角兽吊灯到和动画里经常出现的公主床,所有和可爱相关的元素恰到好处地组合在一起,色调搭配合理,给人感觉甜美而不俗气。
这背后自然是用钱砸出来的,每一寸的用材和品质都达到极高的标准。
“谢谢叔叔,我很喜欢。”迟樱露出笑容,在聂诚脸颊上亲了一口。聂诚也喜笑颜开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把她放了下来:“乖,你去看看,里面还有玩偶柜和衣帽间。”
她双脚踩在地面,聂桓连忙过来贴着她擦她的嘴巴,压低声音不悦地说:“房间是我设计的,应该亲我。”
“就不亲。”迟樱故意一侧身迈动双腿向房间里面走去,等他气急败坏地来追她。
“阿诚,你有心了。”迟琳由衷地望着聂诚。“小樱喜欢就好。”说完他忍不住亲了亲女人的面颊,带她去看他们的卧室。
房间里,聂桓追她到衣帽间,和她钻到美女与野兽的同款衣橱里,他把柜门虚掩,两个人在黑漆漆的空间里呼吸着略微发闷的空气,两股喷息如胶似漆地缠在一起。
“我好想你。”他说话时带着独属这个年龄段稚嫩的音调,让她听出撒娇的意味。
他双臂环住她的腰背使劲把她往怀里搂,犹如一只要进食的八爪鱼紧紧地将猎物抱住送入口中吞吃殆尽。
她被他拽得一趔趄,倾压在他身上,有些难受,挣扎了两下头却撞到衣柜,孩子的泪腺本就自由,这是她无法控制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打在他鼻梁、脸颊以及嘴唇,他不禁舔了舔,舌尖浸润一抹微咸。
迟樱红着眼眶冷着脸重重地打了他的胳膊一巴掌,“都怪你。”
“对不起,我给你揉揉。”他好声好气地伸出手抚摸着她被撞到的地方。
她倒是蛮快地被哄好,干脆趴下来把他压在拥挤的角落,听他加速的心跳,说:“你小时候原来长这样,像混血的小孩,好好看。”
聂桓笑眯眯地扬起下巴,愉悦的心情一览无余,“最好看的是你。”
“你为什么每次都当有钱人家小孩?”
这个他倒没什么头绪,便说:“这就是命吧。”
“既然我们现在成为了家人,”她顿了顿,“那这次就以亲人关系过下去吧,也挺好的。”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闷笑,“什么,我没听懂,你再说一遍。”
迟樱抬起小脑袋,向他挑明:“我说,就做姐弟吧,不要上床也不要结婚了。”
“要不是现在我们身体太小没发育完全,我一定就在你说完这堆屁话后马上把你就地正法。”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聂桓看起来很是恼火,但是顶着张洋娃娃一样的脸凶人实在是气势不足。
“别说我们异父异母,就算你是亲生的我也照上不误。”
他不自觉又收紧怀抱,倾前脖子在她脸蛋上吻了一下。
迟樱忽然肩臂发力推搡他,声音冷漠,“婚结过了,恋爱也谈过了,还不满足么?”
“你都不爱我,那叫谈恋爱吗?”他按住她胳膊,露出的冷笑满满都是苦涩的自嘲,反问道。
“可该做的事一件也没少啊,是你太贪心了。”
“嗯,对,我就要缠着你,生生世世,你永远也不能摆脱我。”
昏暗里她的眼神渐渐柔和,伸手摸摸他的后背,嘴角噙着愉悦的笑容:“好可怜,好卑微。”
好喜欢。
她喜欢看他的内心痛苦煎熬,游走在发疯边缘的样子,但她对他这个人则并无丝毫恋慕。同时她认为自己对他有着某种依存感,不过这种依存性她更愿意去拿自然界的食物链来比较。
聂桓知道,她在拿他消遣。他很庆幸,毕竟他的欲望已经够肮脏和黑暗,还能让她对他产生些许兴趣已经是恩赐。
他甚至确信,如果她不再觉得和他在一起能给自己带来任何乐趣,她会果断地把他丢下,头都不回地离开。
他们从衣柜里出来,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随后聂桓又贴上她的身体不愿分开,互相讲这八年来发生的事情填补没能陪伴的空缺。
“你为什么比我小三个月呢?”她好奇地盯着他。
“我也不知道,我那天的确是死了,因为我也和你一样站在旁边看到自己的尸体躺在那里。”
“真神奇,”迟樱主动凑近,“叫姐姐。”
“不。”
“小气鬼。”
直到晚饭的时候他们被佣人叫到楼下,迟琳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便觉得自己之前担心孩子们会吵架很是多余,忍不住笑道:“看来你们相处的还不错啊。”
聂诚给迟琳拉座椅,高兴同时也有些奇怪,说:“聂桓这孩子平时也不怎么爱和同龄孩子相处,就今天对小樱很上心呢。”
“应该是很想要姐姐妹妹的陪伴吧。”
迟樱饿了,拿起碗筷低头吃饭。聂诚让她多吃点,给她夹了块鹅肝放到碗里,迟樱盯着多出来的这块肉两秒,抬头对聂诚道谢。
聂桓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悄悄把鹅肝推到碗边,于是伸出筷子给她夹菜,顺着把她碗里的鹅肝夹走吃掉,两个大人谁也没注意。
她不吃内脏,他记了几十年。
被解围的小姑娘偷偷瞄了他一眼,被他抓个正着,两个人心照不宣笑了笑。
用餐时间结束,迟樱有点困饭,靠在椅背上耷拉着眼皮,聂桓很想把她抱起来带上楼,但现在诚如他父亲所说还没有那个力气,于是拉她手臂:“别睡,会积食。”
迟琳过来轻轻拍了拍女儿把她叫醒,见聂桓关心有加的样子不禁夸道:“小桓好贴心呀,真是好孩子。”
聂桓礼貌地笑笑,转头看向迟樱:“去我房间玩吧。”
他收到来自父亲的威压:“别老缠着姐姐,你功课做完了?”
“做完了。”
迟樱揉了揉眼睛从座位跳下来被他拉着手上了楼。她走进他的房间,不同于记忆里一贯的冷色调,装潢多了些许孩童的气息,但除了汽车模型外没有看到有任何玩具的踪影。
气派的书架上摆着远超于他这个年龄理解范围的各种书本,门类包含心理学、军事、烹饪、家政、设计等等。她还看见有好几排都是跟医学相关的,稍加思忖,了然地望向他,用肯定的语气问他:“你怕我再生病吗?”
聂桓不愿再面对那些痛苦的回忆,面色沉了下去,抱住她,“嗯。”
“让你失望了,我这次生下来心脏就有问题。”
她耸了耸肩,无奈地看着他。
他垂下头,勉强站立的身体在抖,已经数不清是今天第多少次的把她死死锁在怀里,内心极度恐惧、慌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死亡阴影就是他永远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是他唯一的噩梦。只要她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并且离什么的边缘很近的话他就会精神高度紧张和狂躁,呼吸困难,心悸且手脚发冷。
经过上一次,触发他应激又增添了她鼻子出血这一项。
“好了不吓你了,就是长在右边而已,检查过说没什么影响。”
她蹭蹭他的脸颊继续安慰他说:“这样以后睡觉你抱着我就不用非得压你心脏了,我可以左侧躺。”
“我绝对不死了,”她坚定地承诺,“其实只要不自杀就排除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了。”
他茫然地贴在她颈窝,感受她身上的温度。
晚上九点多钟,二楼静悄悄的,唯有走廊尽头没关严的窗户时不时透进来风声,借着壁灯的微光,聂桓轻手轻脚摸进了迟樱的房间。
屋里黑漆漆的,他走到床前却发现那床上一团是只玩偶熊,摸了摸被褥还温热,转过身扫视房间想看她到底在哪里。忽然一道小身影轻盈敏捷地从窗台上跳下来踩了床像豹子捕猎一样把他扑在地上,还好身下是柔软的地毯,再加她垫了手臂护住他脸,撞击的声音发闷。
他才翻过身,迟樱把腿一横,坐在他胸口把他压住,加以扣住他的两只手腕放在头顶。
但摆弄起一个比自己要高的男孩让费了女孩不少力气,她有些气喘吁吁。
聂桓脑子里本能地瞬间闪过各种格斗术的技巧好让他从不利的境况脱身,然而他并没有选择任何一种来实行,他知道骑着他的是谁。
而且他有点开心。
刚刚窗帘已经被她拉开,清辉流照,迟樱才看清他脸上的笑意,她说:“就知道你得来。”
“一起睡吧。”他抬起膝盖用大腿蹭她的腰。
她摇摇头:“热。”
五月末了,就算是淮北,夜晚温度也不再让人紧裹被子,此时两个人肌肤相贴之处已冒了薄汗,温而粘。
聂桓抬头看了眼空调,果然没在运作,估计是她关的,她不怎么喜欢空调吹出来的风,以前只有在不得不吹的时候才会忍着。
迟樱站了起来,自顾自地上床躺好,闭上眼睛。
不一会身上有轻柔舒适的凉意吹拂,她仔细竖起耳朵,脸侧有道呼吸声,睁眼便看见他躺在她身边眉眼温和,正拿着本小册子给她扇风。
“睡吧,”他亲在她的额头,“还热吗?”
她侧过身面对他,把他手里的册子拿走用力向后丢出去,伸长手臂把他搂住重新枕回枕头,拿腿把被子往下踢了几厘米。
“看着累。”迟樱解释道。
他压下询问的冲动,告诉自己她就是在心疼他,说:“不累,我怕你热。”
他已经在许多夏夜为她这样扇凉,让她安稳入睡。这是第一次她清醒的抱他告诉他算了就一起热着吧。
她慢慢睡着,聂桓在她怀里则一夜未眠,怕睡了醒来发现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