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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男妓,在其他男人面前解衣献身,为的,不过是求恩客在洩慾过后施捨一个钱。
    在花街生活的每一个人,每年每月都在繁华与堕落中让青春白白流走,色衰而爱驰,乃是花街不变的定律。
    爱情,可以在下一刻消失;金钱,是我们一生最可靠的伴侣。
    我在这儿生活了十年。从小到大,我见尽了这儿的人逐渐衰老;曾经被爱,然后被拋弃;对住恩客欢笑,欢爱过后,偷偷躲在一角流泪……满地伤心,付拾皆是——
    所以每一个人都渴望离开。
    在我还没有成为男妓前,我是一个打理妓馆杂务的小廝,后来被凤莲相中了,成为他的贴身僕人,照顾他的日常生活。
    凤莲是我生活的妓馆里最老的男妓,已经没有再出来接客,头发稀疏斑驳,脸上满佈深刻的皱纹,像树干的木纹,但是他从来不肯认老,不准我称呼他作叔伯,只让我叫他凤莲。
    照常理,像凤莲这样的老妓应该会被人赶出去才是,但因为他昔日是全花街最红的男妓,所以储下的积蓄也不少,在老闆顏若卿的默许下,凤莲也得以在此终老。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渴望离开花街,而凤莲偏偏要留在这儿,终于有一次,我在为他理发的时候,鼓起勇气问他。
    「凤莲,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渴望难开,而你偏偏要留在这儿?」
    我的眼直勾勾地看着镜子中的他,凤莲忽然笑起来,但眼角那份无奈与悲伤连年幼的我也能感受到。
    「因为我一直在这儿遗失一样东西。」
    「是什么?」
    「爱情。不但是我,每一个生活在这儿的人都在这儿遗失爱情。」他伸手抚过眼角的细纹,续道:「我把我的爱情全都投放在一个人身上,只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来找我,所以我要一直等待,等到我找回我自己的爱情为止。」
    我就知道,在这儿是每个人都不快乐,因为曾经被拋弃,因为见尽世态炎凉,所以他们都收会他们曾经付出的爱,没有人再去相信或是期望爱情。
    但是我还想在这儿得到一份爱,因为金钱无法带到黄泉彼岸,但爱情可以。即使我从来没有遇上爱情,即使走在我前头的人皆被爱情的刀刃刺得遍体鳞伤……
    我一直是这样相信着的。
    青春就是美丽,在我眼中,青春像是盛开的桃花,只是最短暂的也是青春,一个男妓,没有再多一个十年。
    我五岁被卖入妓馆,十年后,我十五岁,成为正式的男妓,再过十年,我二十五岁,已经算是残花败柳。
    在这儿,每一个人都老得特别快。
    在我短暂的青春中,我曾经有过爱情,即使它最后还是埋藏在花街的金钱与慾望当中。
    遇上他的时候我才五岁,那天桃花正好绽开,他伸手摘下一株春桃,然后笑着告诉我:「你就叫桃华。」花与华两字可通,故桃华亦可说作桃花。桃华,这是我的名字。
    那时柔媚漂亮的他在我心中留下很大的印象,因为别人都叫我狗杂种,只有他愿意给我取名。
    暗角的蜘蛛暗地里,细细地把一条条的情丝都编织在一起,把我和他都慢慢缠紧,成为爱情网中的猎物。
    顏若卿,这是我青春的祭奠。
    即使是相隔很远,我也会尝试找他的身影,等待目光交触的一刻,四眸互相吸引。在不知不觉里,我的爱情已经成形,就在这花街里。
    我把前人在爱情受过的伤痛全都遗忘在身后,在青春中无惧地追寻我的爱情。
    爱情根本不需要理由,只需要一种感觉就可以了,一种心动的感觉。
    不知自什么时候起,我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我的爱意表露出来,只是顏若卿永远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巧妙地避过一切。
    桃花谢了又开,转眼又是花期,那一年,我刚好十五岁,是我成为男妓的第一年。
    在我成为正式成为男妓的那个晚上,顏若卿亲自为我装身,我一直看着镜中的自己和为我理衣的他,我轻声问道:「在你的生命里,曾有过爱情吗?」
    「已经不存在。」
    「为什么?」
    「因为爱情太不可靠,又也许,不可靠的,是人心。」
    我别过头看入他的眼底,「倘若说,我爱你呢?」忽明忽暗的烛火,所燃烧的,是一种曖昧。
    顏若卿与我对视良久良久,然后对我说:「我的爱情跟凤莲一样,都放在同一个人身上,而我的爱情,在很多年前已经被那个人带走。」
    那夜,我隐然听到春风打落桃花的声音,是被打碎的爱情,昔年所相信的事尽化成灰。
    或许在花街,爱情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亦是那样的盈千累万,活在花街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割不下的爱情。
    花开是一瞬,花落又是一瞬,花开花落,如此而已。
    花会这样的灿烂,青春会这样的美丽,因为一切都是短暂。
    或许爱情会被带到黄泉彼岸,是因为它而存在的遗憾……是吗?
    我一直都活在花街,我一直都看见这样的爱情。
    我所看到的,就是这些。
    -桃华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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