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谦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急切想进县城一趟。”
“想喝酒了么?”寒山猜透了他的心思。
宋不谦也不否定,嘿嘿干笑,指着远处的一座高塔说:“那个方向是钱庄啊,他们什么时候起了这么一座塔,都比知县衙门气派了。”
那的确是钱庄。
虽然数年前的战乱差一点就打到了余原县门口,虽然钱庄也几乎要整个搬家,但好歹他们还是挺过来了,并且越发堆砌出真金白银的气派。
寒山没来得及说话,宋不谦摇摇晃晃往塔楼飞去,他的动作与其叫“御空”,还不如叫“爬空”。寒山跟着他飞至塔楼上,还没落稳当就和他一样呆若木鸡,因为他们发现塔楼的房顶上蹲着个孩子!
圆脸,光头,大眼睛,破衣烂衫,瘦弱矮小,最多六七岁。
宋不谦鬼叫:“你……你小子怎么上来的?!”
那孩子倒比他老练,满不在乎地说:“爬上来的呗。”
“怎么爬上来的?”
这孩子从无论哪个角度看都像个乞丐,他是怎么偷偷潜入铁桶阵一般的钱庄,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涉险爬上这个塔楼的?
孩子有点不耐烦:“楼梯爬上来的!你们赶紧给我蹲下,小声点儿,没见我有正事儿嘛?”
两个大男人竟然不由自主地蹲下,宋不谦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正事?”
“拜师!”孩子严肃地说。
他突然跪倒在地,朝着宋不谦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师父在上,我从四岁时开始记事,在余原县等了你两三年了,结果你这家伙总也不来!昨天晚上有个奇怪的道士托梦给我,说只要我天亮后在钱庄的高塔上等着,就一定会等到你。我四更天就爬上这个鬼塔了,等了整整一天一夜,眼看着又要四更天了,我想你再不来,我就要生气了!”
宋不谦震惊得舌头都不灵光了:“生……怎么……生什么气?”
孩子便举起右手,手里握着一把铁榔头:“打人。”
宋不谦连退三步:“你、你认错认了吧,我怎么会是你的师父?!你、你你谁呀?”
寒山却笑了起来,柔声问:“你还认得我吗?”
孩子白了他一眼:“不认识,不记得,我也不想看见你,反正你不是我师父,我是峨眉派的。”
宋不谦急道:“哎呦寒山你和他搭什么话,他不可能是婵九,她哪有这么熊!再说她也不可能变成和尚啊,你瞧这小子脑袋溜光的!”
“你瞎呀?”孩子相当生气,“我是尼姑!”
“尼……”宋不谦说,“算了。”
寒山一时间笑得前俯后仰,不能自已,他足有多少年没这样开怀笑过了。他笑了还想笑,笑得几乎停不下来,宋不谦不耐烦的吼他:“行啦!孩子熊,你也跟着熊啊!”
寒山于是抹去笑出来的眼泪,温柔地对光头小尼姑张开双臂,说:“来,我带你去峨眉派。你师父不太会飞,他带你可能会从天上掉下来。”
“少拆我的台!”宋不谦又吼,“我好不容易有个徒弟!”
小尼姑也不客气,利索地爬到了寒山背上。
三人御剑凌空,寒山飞得快,宋不谦远远地在后头追,基本不见人影。
寒山心绪万千,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还是笑吧,至少笑能掩饰胸中悲欣交集的泪意。
然而小尼姑却忽然搂紧他的脖子说:“我刚才骗你的,我记得你。”
寒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顿时红了眼眶。
他颤声问:“是么?”
“是啊!”小尼姑得意洋洋地大声说,“你是玉梨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