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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娥送上的醒酒汤,快些喝了,凉了更酸。
    醒酒汤确实好酸,我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永娘早命人熏了衣服,等我洗完澡换好衣服,刚刚从新梳好发髻,还没有换上钗钿礼服,皇后遣来的女官就已经到了东宫正门。
    我叫永娘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酒气,永娘很仔细地闻了闻,又替我多多地喷上了些花露,再往我嘴里放一颗清雪香丸。那丸子好苦,但吃完之后果然吐气如兰,颇有奇效。
    此次皇后是宣召李承鄞和我两人。
    我好多天没见李承鄞,看他倒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因为要入宫去,所以他带着进德冠,九琪,加金饰,穿着常服。不过他瞧也没瞧我一眼,就径自上了撵车。
    见到皇后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qíng,原来绪娘突然腹痛,御医诊断为误食催产之物。皇后便将所以侍候绪娘的人全都扣押起来。然后所有的食物饮水亦封存,由掖庭令严审。最后终于查出是在粟饭之中投了药,硬把胎儿给打了下来了。皇后自然震怒,下令严审,终于有宫人吃不好租掖庭的刑罚,供认说是受人指使。皇后的声音仍旧温和从容:我将绪娘接到宫里来,就是担心她们母子有什么闪失,毕竟这是东宫的第一个孩子。没想到竟然就在宫里,就在我的眼皮底下还被暗算,我朝百余年来,简直没有出过这样的事qíng!
    她虽然语气温和,可是用词眼里,我从来没听过皇后这样说话,不由得大气都不敢出。殿中所有人也同我一样,屏息静气。皇后道:你们晓得,那宫人招供,是谁指使了她?
    我看看李承鄞,李承鄞却没有看我,只淡淡地道:儿臣不知。
    皇后便命女官:将口供念给太子、太子妃听。
    那女官念起宫人的口供,我听着听着就懵了,又听了几句,便忍不住打断:皇后,这事不是我gān的!我可没让人买通了她,给绪娘下药。
    皇后淡淡地道: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要说不是你gān的,可得有证据。
    我简直要被冤枉死了,我说:那我为什么要害她呢?我都不认识她,从前也没见过她,再说她住在宫里,我连她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简直太冤了!莫名其妙就被人这样诬陷。
    皇后问李承鄞:鄞儿,你怎么看?
    李承鄞终于瞧了我一眼,然后跪下:但凭母后圣断。
    皇后道:太子妃虽然身份不同,又是西凉的公主,但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来,似乎不宜再主持东宫。
    李承鄞并不做声。
    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事不是我gān的,你们今日便杀了我,我也不会认!至于什么东宫不东宫,老实说我也不在乎,但我绝不会任你们这样冤枉!
    皇后道:口供可在这里。鄞儿,你说呢?
    李承鄞道:但凭母后圣断。
    皇后微微一笑,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一点也不念及你们夫妻的恩qíng?
    李承鄞低声道:儿臣不忍,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儿臣不敢以私qíng相徇。
    皇后点点头,说道:甚好,甚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句话,甚好。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吩咐女官,将赵良娣贬为庶人,即刻逐出东宫!
    我大吃一惊,李承鄞的神qíng更是如五雷轰顶:母后!
    刚才那口供,确实不假,不过录完这口供之后,那宫人就咬舌自尽了。别以为人死了就死无对证,掖庭办事确实用心。继续追查下去,原来这宫人早年曾受过赵家的大恩,她这一死,本该株连九族,不过追查下来,这宫人并无亲眷,只有一个义母。现在从她家地窖里,搜出官银一百锭,这一百锭银子是官银,有铸档可查再拘了这义母用刑,供出来是赵良娣曾遣人道她家中去过。这赵良娣好一招一石二鸟,好一招移祸江东。用心这样毒,真是可恨。再纵容她下去,真要绝了我皇家的嗣脉!
    我还没想明白过来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承鄞已经抢先道:母后请息怒,儿臣想,这中间必然是有人构陷赵良娣,应当命人慢慢追查。请母后不要动气,伤了身体。
    他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更如火上浇油。
    你简直是被那狐媚子迷晕了头!那个赵良娣,当初就因为绪娘的事哭哭闹闹,现在又买通了人来害绪娘!还栽赃嫁祸给太子妃,其心可诛!
    李承鄞连声道:母后息怒,儿臣知道,赵良娣断不会是那样的人,还请母后名查。
    明查什么?绪娘肚子里的孩子碍着谁了?她看得眼中钉ròu中刺一般!这样的人在动工,是国之祸水!皇后越说越怒,适才那宫人的口供提出来,你并无一字替太子妃辩解,现在告诉你真相,你就口口声声那狐媚子是冤枉的。你现在是太子,就爱你过来是天
    子,怎可以如此偏袒私qíng!这般处事怎么了得!这种祸水非杀不可,再不杀掉她,只怕将来要把你迷得连天下都不要了!
    李承鄞大惊失色,我也只好跪下去,说道:母后请息怒,赵良娣想必也是一时糊涂,如果赐死赵良娣,只怕只怕后面的话我可想不出来怎么说,李承鄞却接上去:母后三思,赵良娣的父兄皆在朝中,又是父皇倚重的重臣,请母后三思。
    皇后冷笑:你适才自己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不敢以私qíng相徇!
    李承鄞面如死灰,只跪在那里,又叫了一声:母后。
    皇后道:东宫的事,本该由太子妃做主。我越俎代庖,也是不得已。这样的恶人,便由我来做吧。便要令女官去传令。我见事qíng不妙,抱住皇后的双膝:母后能不能让我说句话?既然母后说,东宫的事qíng由我做主,我知道我从来做的不好,但今日请母后容我说句话。
    皇后似乎消了一点儿气,说道:你说吧。
    殿下是真心喜欢赵良娣,如果母后赐死赵良娣,只怕殿下一辈子都不会快活了。我一着急,话也说的颠三倒四,儿臣与殿下三年夫妻,虽然不得殿下喜欢,可是我知道,殿下决不能没有赵良娣。如果没有赵良娣,殿下更不会喜欢我。还有,好多事qíng我做不来,都是赵良娣替我,东宫的那些账本儿,我看都看不懂,都是jiāo给赵良娣在管,如果没有赵良娣,东宫不会像现在这样平平顺顺
    我一急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回头叫永娘:永娘,你说给皇后听!
    永娘恭敬地道:是。她磕了一个头,说道,娘娘,太子妃的意思是,赵良娣侍候太子多年,纵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赵良娣平日待人并无错处,对太子妃也甚是尊敬,又一致辅佐太子妃管理东宫,请娘娘看在她是一时糊涂,从轻发落吧。
    皇后慢慢的说道:这个赵良娣,留是留不得了,再留着她,东宫便要有大祸了。当初在太子妃册立大典上,皇上曾说,如此佳儿佳妇,实乃我皇家之幸。可惜你们成婚三年,却没有一点子息的动静,现在又出了绪娘的事,真令我烦恼。
    李承鄞眼睛望着地下,嘴里却说:是儿子不孝。
    皇后说道:你若真是有孝心,就多多亲近太子妃,离那狐媚子远些。
    李承鄞低声道:是。
    我还要说什么,永娘从后面拉了拉我的裙角,示意我不要多言。李承鄞嘴角微动,但亦没有再说话。
    皇后说道:都起来吧。
    但李承鄞还跪在那里不动,我也只好不起来。
    皇后并不瞧他,只是说:绪娘的事你不要太难过,毕竟你们还年轻。
    李承鄞没说什么,我想他才不会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呢,如果真的难过,那一定是因为赵良娣。
    皇后又道:绪娘瞧着也怪可怜的,步入封她为宝林吧。
    李承鄞似乎心灰意冷:儿臣不愿儿臣还年轻,东宫多置誊妾,儿臣觉得不妥。
    我知道他答应过赵良娣,再不纳别的侍妾,所以他才会这样说。果然皇后又生气了,说道:你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怎么可以这样不解事。
    皇后对我说:太子妃先起来,替我去看看绪娘,多安慰她几句。
    我便是再笨,也知道她是要支开我,好教训李承鄞。于是站起身来,向她行礼告退。
    笑huáng门引着我道绪娘住的地方去,那是一处僻静宫苑,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叫绪娘的男子。她躺在chuáng上,满面病容,但是仍旧可以看出来,她本应该长得很漂亮。侍候她的宫人说道:太子妃来了。她还挣扎着想要起来,跟在我身后的永娘连忙走过去,硬将她按住了。
    我也不晓得怎么安慰她才好,只得对她重复皇后说过的话:你不要太难过,毕竟你还年轻。
    绪娘垂泪道:谢太子妃,奴婢福薄,现在唯望一死。
    我讪讪地说:其实gān嘛总想死呢,你看那我还不是好好的
    我听到永娘咳嗽了一声,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于是我问:你想吃什么吗?我可以教人做了送来。上次我病了的时候,皇后遣人来看视,总问我想不想吃什么,可缺什么东西。其实东宫里什么没有呢?大约就是用这话来表示特别的慰问吧。我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安慰病人,只好依样画葫芦。
    绪娘道:谢太子妃。
    我看着她的样子,凄凄惨惨的,好似万念俱灰。最后还是永娘上前,说了一大篇话,来安慰她。绪娘只是不断拭泪,最后我们离开的时候,她还在那里哭。
    我们回到中宫的时候,皇后已经命人起糙宝林的诏册了,李承鄞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皇后正说道:东宫应和睦为宜,太子妃一团孩子气,许多地方照应不到,多个人帮她,总是好的。她抬头见我正走进来,便向我招手示意,我走过去向她行礼,她没有让身后的女官搀扶我,而逝亲自伸出胳膊搀起了我,我简直受宠若惊。每次皇后总是雍容端庄,甚少会这般亲昵地待我。
    那个赵良娣,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皇后淡淡地说,就将她贬为庶人,先幽闭三个月,太子亦不得去探视,否则我便下旨把她逐出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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