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要走,你不让我走,我就死。
我抽出一把刀。
我当然不想死,但我不介意见点血。
我刺了自己一刀,很浅的一刀,几乎没什么伤口。
但阿姐吓到了,她说,你走吧,只要你幸福就好。
徐子卉和我走的时候,是阿姐帮的忙。
她对徐子卉说,你要好好照顾我妹妹。
徐子卉答应了,他爱她,他会说到做到的。
可是他最终没有忍住,他抱了她。
他将那幅画给了她。
我看见了,我的心很痛。
但我又高兴起来。
他终于离开了她,现在他的身边只有我了。
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他耗,难道还怕他不会爱上我?
第6章 任时穹
或许阿蔷自己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并不是在慕容府那雕梁画栋古意盎然的百年前厅,而是在问津阁峭壁下的礁石乱滩。
我二十二岁时,刚从西洋学成归国,一腔热血的年纪,欲投军报效祖国。我从未学过四书五经,科举一路自是不通,父亲本欲为我捐官,但我那时心高气傲不屑此道。父亲无奈之下同意我参报海军,期望着我在军中试炼两年,能明白这官场之道。
彼时朝内派别林立,新旧两党争论不休,但旧党一时略占上风。父亲是新派人士,我在西洋之时也早已加入维新结社经纬党,任家自然成了旧党的眼中钉。于是有人巧立名目,将我调配至南海一边陲荒岛驻扎。
岛上生活甚是孤寂劳苦,每日都要巡查临近各岛,晚间需兵士轮流划艇至方圆五十海里内的灯塔巡视,以防灯火熄灭,往来商船行动受阻。
黄雀岛离我驻扎之岛不过五海里,但自古为名门望族慕容世家的领地,即使是此海域守军没有京中文书也不得擅自上岛。我也只能遥望那如伏窝黄雀的岛屿,想象岛上的风貌。长此以往,我的锐气渐渐消磨,初归国时那些豪情壮志竟觉得遥不可及,不由丧气颓然。
每次巡查各处灯塔返回驻守岛屿,已近二更。但遥望黄雀岛,岛上如雀头之处还有星星灯火闪动。我问老兵那是何处。老兵笑答:“那是问津阁。”
“问津阁?”
“其实真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这麽多年来它夜夜都亮灯至二更,所以往来的商船就起了个名字。听人说,那是黄雀岛主的书房。”
岛主的书房?我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睿智老人,挑灯夜读,不由肃然起敬。
但再想向老兵打听些黄雀岛的事儿,他却是一问三不知了。
此后每次从周围列岛巡查归来,我总爱仰望远处的灯火,只觉得望着它,心中就会平静祥和,愤懑烦躁皆尽烟消云散。
一日夜巡,突遇暴风雨,恰逢船上只有我一人。一叶扁舟在海上飘移不定,随时有倾覆之灾。我奋力划桨,忽见远处山上仍有灯火闪动,倍感振奋,本已酸滞的双手又充满劲力,只一心要向那光亮驶去。一个大浪扑来,我失了知觉。
我再度醒来时,正躺在一处乱石滩上,感觉有人正用力拉着我的胳膊。我痛哼一声,睁开眼睛,只听见耳边有个女孩子低低地问:“你醒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软,像夏夜拍岸的海涛。我勉力转过脸,想看清她的模样,但我最先看到的只有那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望着我,瞳孔中似有异光闪烁,竟像要将人的魂魄都吸入一般。我定定神,终于看清眼前是一个身着青襦白裙的少女,正含笑望着我。
“大叔,你没事吧?”她问我。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岛上生活艰苦,我已有许久未刮脸,现在满面虬须,也难怪她会叫我大叔。
“没事……”一开口,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如此嘶哑,我努力支撑起身体,只觉肩背阵阵刺痛,许是被海滩上的乱石划伤。
“这是哪里?”我环视四周,问道。
“这里是黄雀岛。大叔,你是遇上暴风雨被刮到这儿的吧?”少女笑盈盈地递给我一个水壶:“喝点水吧。”
我接过水壶,感慨万千。本以为要葬身鱼腹,谁知道这海潮却将我送到这黄雀岛,劫后余生,竟迷茫起来。
我呆坐半晌,直到背部阵阵剧痛传来,才惊觉时光流逝。转脸看那少女,她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礁石上,仍是一脸沉静的微笑,看不出一丝情绪。
“抱歉!”我呐呐道歉,复又问道:“不知岛上可有医生,我肩背受伤,需待治疗。”
“有的,只是……”她将我上下打量:“大叔可是绿石屿上驻扎的兵士?
见我轻轻点头,少女轻蹙眉头:“绿石屿上的兵士若想上岛,须得京中文书,若无文书私自上岛必将重罚。去年也有一位兵士也被暴风雨冲到岛上,听说他被送回绿石屿后,因坏了军纪,又挨了五十军棍。”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大叔,你既已肩背受伤,再挨五十军棍……不如先在这里疗伤,待伤势痊愈后再做打算。”
我没有答话,这豪族世家的规矩甚多,即使慕容世家已经没落,若要以擅闯贵族私岛做文章,那京中的人恐怕也会闹腾一番。于是我点点头:“有劳姑娘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大叔唤我阿蔷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