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食堂和咖啡店的料理都做得很美味,为什么使用同样的食材,医疗点的料理却截然不同呢。
真叫人困惑。
“完——全——不想吃。”治君其实很会撒娇,每当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就常常晕头转向,毫无原则地同意他的要求。
“那……”我犹豫地看看小桌上的午餐,“我去食堂另点一份吧。你想吃什么?”
这段时间为了治君恶补了一大堆医疗知识,我对他食物上的忌口几乎倒背如流,只要注意一点,午餐换成食堂料理也没有问题。
治君脱口而出:“蟹肉罐头!”
“……不行哦。”这次我坚强地把持住了理智,提醒他,“食堂也没有蟹肉罐头。”
治君恹恹地低下头,咕哝到:“算了。”
最后治君还是好好地把午餐吃完了。即使嘴上念叨着蟹肉罐头,但吃掉寡淡的料理时却面不改色,像是根本尝不出味道好坏似的。
或许对他来说,摄入食物不过是维持生存的必要任务吧。
我顿时愧疚起来,偷偷把“蟹肉罐头”存入手机的备忘录里。
还有一阵子就入秋了,正是吃螃蟹的好时候,食堂应该会有不少关于螃蟹的料理,可以每样给治君送一份。
我打定主意,将手中书籍合拢放上床头柜,帮治君清理干净用餐的小桌。
看着我收拾掉垃圾,治君随手拿起那本医书:“小姐很喜欢医学吗?空闲时间经常在看相关书籍呢。”
提着垃圾袋打开病房门,将它交给门外站着的陌生看守员,我道完谢,一边关门一边回头。
“嗯?医学啊……”
记忆的碎片跃出脑海,久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我晃了晃神:“与其说是喜欢医学……不如说是喜欢医生吧。”
从门这里一直望过去,就是病房长条状的窄小窗户,严密封锁的铁栏杆外是被分割的晴朗天空,绿油油的叶片从角落里探出头来,那生机勃勃的色彩让我不由得想起家中院子里的枣树。
可我已经离家几年了。
治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对他露出一个骄傲且缅怀的笑容。
“我的父母,做过快二十年的离岛医生哦。”我说起这些来,眼睛闪闪发亮,“治愈过很多人,好些患者在他们回到本岛后还会每年邮寄信件和礼物过来。一年当中,除了生日,我最期盼的就是收到这些信件的时候。”
完成大学学业后,放弃了优渥的工作,结伴前往那些散落于海上的孤岛、为居民们治愈疾病的父母,像超级英雄一样骑着银龙似的自行车,将希望四处播撒。
听着这样的故事长大的我,曾经发誓要成为像父母一样的离岛医生。虽然后来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这个理想似乎无法实现了,但我依然十分憧憬医生。
因此作为重新接触医学的契机,我不由得对治君相当感激。
“医生啊。”
治君不知想到什么,扬了扬眉。
“我认识的医生,恐怕和你熟悉的完全不同。”
我有些不解:“治君指的是哪方面?”
“小孩子还是不知道为好哦。”
治君笑着回避了解释,我直觉这是不适合追问的话题,便及时住嘴了。
第5章 夏(五)
“啊,你果然在这啊,寻光!”
从护士小姐那领到了治君今日需要的药物和新的绷带,我正抱着它们返回病房,却在走廊里被人叫住。
有些憔悴的前辈在身后冲我招手。
我眨了眨眼睛,反身向她走去:“前辈,你怎么来医疗点了?”
“晴人头痛住院了,”前辈叹气,“我来照顾他。”
“如月先生……不要紧吧?”我忧心地皱起眉。
如月晴人,是前辈唯一负责的收容人,似乎在前辈来到岛上之前,就已经在收容所呆了一年有余。不幸牵涉进一桩案件却离奇失忆,因无法提供关键线索、被强制拘留在收容所的如月先生,目前经过前辈的辅导,记忆已经有了苏醒的征兆……
这次突然住院,是否跟记忆有关呢?
我可有可无地想到了这些,听见前辈并不紧迫的回答。
“没什么大事,大概今天就能出院吧。不过……”
前辈按住我的肩膀,看起来比我忧心多了,一直以一种尤其专注的审视目光将我来回打量:“你在医疗点呆了一个月都没回宿舍,我怎么也安不下心来。”
或许是因为初到岛上的我太过彷徨的缘故,前辈总不自觉为我担心,好像我一离开她的视线就会消失在海浪里似的。这段时间其实也有经常用手机和前辈联系,但由于同处一室,担心打扰到治君,只是互相短信往来。
那些文字交流显然无法安抚前辈,她语气坚定地说:“正好趁着晴人和那人都在医疗点的机会,让晴人看看他。”
我微微一怔。
前辈悄悄向我提过,如月先生有着某种超乎寻常的“才能”:他能够“看到”一个人的心灵与情感具现出的“颜色”。
然而同如月先生一样,对于人心,我也有着不可思议的敏锐感知,只是不曾表现出来,岛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因此面对前辈的好意,就算说了“我感觉,治君不是坏人……”,也无法让前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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